第八十七章 十万大山(四)(2/2)
一旁姓顾,名衣珏的剑客,也笑着说道:“百多年里,我反倒觉得此事最有意义。刘老弟他日重开山门,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如今我也戛然一身,得有个落脚处不是??”
上次怎么死的?不就是嘴贱,骂了一句老贼,结果就被当场一剑砍死。
刘景浊起身抱拳,轻声道:“见过徐先生。”
曹风一时无言,耳畔却传来言语:“随他便,你别管,别让他被外边儿那些个游荡妖鬼打死就行。”
“我那座山头儿,早已覆灭,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这次回乡,我会慢慢去收拾,争取十年之内闹腾出来些气象。”
不过没法子,谁叫那老东西发话了,不听还不行,容易挨打。
刘景浊点头道:“景炀王朝流离郡青椋山。”
好在这小子并未执拗到全靠一双手,此地有多少陨落前辈啊!靠着一双手,怕是得在这儿待上数年。
好家伙,这啥都没干,就拐了一位合道一位登楼?那岂不是青椋山重建山门之时,当即就能跻身一流宗门?
顾衣珏抬头瞧了瞧极远处一座大山,冷笑道:“如今中土积弱,大修士不多。可谁想得到,有些人藏在十万大山,只是因为此地能隔绝外界探视。”
刘景浊咧嘴一笑,“不怕前辈笑话,暂时有两个打算。
转眼间便又到了七月,一轮圆月高挂,十万大山之中,也就这方圆万里瞧得见天空了。
实在是太累了。
袁公还是没忍住问道:“此人又不是先天便有本命剑伴生的剑修,天分虽好,却也不是顶尖,前辈为何如此青睐于他?”
头扎冲天鬏的少女咧嘴一笑,手捧着下巴,轻声道:“好歹教了那位诗仙一场,就没读几本书?小猴子啊,玄女就没教你,要学好的吗?”
刘景浊便也没着急与两位前辈搭话,只是抱拳行礼。
红衣剑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中土如今的大一统王朝,是叫景炀?你是景炀人氏?山头儿也在景炀?”
或赤手空拳,或背剑挎刀,又或是肩扛长枪。
曹风淡然道:“你我都是死鬼,缺这三个月?”
没想到这十万大山,竟是有这等人存在。
约莫行进三百里,雷霆剑光忽然坠地,背负青伞木剑的年轻人看着眼前场景,面色复杂。
抗来棺木的红衣男子微笑道:“不可能一直待在十万大山的,出去之后总得有个落脚地。”
顿了顿,他叹息道:“百越的丫头能感觉到袁公位置,你跟这赣巨人一同找袁公前辈去,放心走,碰见打不过的就喊救命,应该会有人管。”
读书人卷起袖子埋头挖土,却还是说了句:“要不是后面那句骂人的,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来此搏名之人。”
好在是徐文清本就性情洒脱,要不然也干不出九次寻死的事儿。
曹风皱起眉头,沉声道:“这些前辈于人间有大功,你若敢……”
徐文清笑道:“炼气士只有金丹境界,武道归元气,能抗住这一个多月,很不容易了。”
曹风点点头,抛出腰间佩剑,只几个呼吸,一大堆被削成木板的大木便堆积在了此处。
说完之后,年轻人继续挖土,两把剑也接着小心翼翼的削砍木头。
曹风灌了一口酒便埋头挖土,但还是问了句:“境界高了,要做什么?”
放心走,应该会有人管?
胡潇潇吓了个半死,赶忙轻声道:“阿达,客气点儿。”
刘景浊一脸无奈,心说我啥时候骂人了?我那是实话实说。
最早供奉长生牌位,其实也是一种无能狂怒,咒骂一般。
刘景浊一愣,无奈道:“为什么?”
两位剑客合力挖土,终于赶在这天黄昏,将此地百余具先辈骸骨入土为安。
曹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十万大山中心,大致分作三个区域。一个是在此地修行的炼气士聚集之地,一个是妖修聚集处,还有个鬼修聚集处。所谓的聚集处,其实就是修士各自占据的道场,没有多少人的。除了这三处地方,就是最中心那处无人敢去的地方,还有外围几千里的荒凉之地了。”
他在此地一千多年了,怎么就没想到给这些个前辈入土为安呢?
刘景浊挥了挥手,山水桥自行飞出,独木舟也飞出青伞,两把仙剑一番削砍,做成了一具简易棺椁。
刘景浊笑道:“这位前辈剑术通神,他让你放心,你们放心去就好了,我四处逛一逛,之后在袁公前辈那里碰头。”
红衣男子点头道:“司隶州成纪人氏,曹风,字啸山。”
刘景浊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看来这趟的确是要空手而归。
刘景浊微笑道:“前辈有心了。”
过了许久,天色渐暗,年轻人终于挖好
话说了一半儿,曹风羞愧难当。
曹风抬起头,询问道:“山头覆灭,与天外有关?”
曹风却是摇摇头,轻声道:“不全是坏事儿,至少他们在这儿,能震慑一番住在妖城鬼城那些个家伙。”
怪不得能得那老东西青睐呢。
期间数次,有那些个死后走上鬼修路子的妖族来犯,一位合道剑修,一位登楼剑修,有他们二人在此,没有哪个死鬼畜牲能进来。
“我算是服了你了。”
曹风接着说道:“你要寻的那柄剑,曾经与它的主人驻守此地,那位剑道之神,当年就是在此地散道以震其中魔物。剑修在此地修行,裨益极大。不过没来过的人不会知道这些事,最中心那处,剑意虽浓,可邪气太甚,却是不适合修行的地方。”
更何况,给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立牌位,乞求人家延年益寿,那不就是跟一个活了九十九的老寿星说祝您长命百岁一个道理么?
“对的,曾是一处类似于归墟的门户,里头的东西,非人非妖,可强大无比,姑且称之为魔吧。”
曹风指着二人,轻声道:“黑衣这位,姓徐,死鬼一个,是个读书人,跟我差不多一起到的十万大山。”
胡潇潇心弦紧绷,想要说瞎话,可实在是说不出来,最终只得讪笑。
他曹风哪儿晓得,他所谓的老东西,也是给人掐脖子逼的。
三人忽然齐齐抬头看向刘景浊,各自眼中露出惊骇神色。
此后十余天,四位中土人氏,几乎没怎么休息。两人以木板做成简易棺木,两人挖土,倒是也快,几乎每天就能埋葬数十位前辈。
刘景浊一脸诧异,啊了一声。
就这句话,曹风只差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
刘景浊笑道:“烦劳前辈带路了。”
不为别的,就像曹风说的,我是个人,我拳头大。
中年人转过头,笑呵呵说道:“就拿了一截儿骨头而已,你们气性挺大啊?变着法儿诅咒我?”
刘景浊闷声不语,缓缓卷起袖子,走去离得最近的一具白衣骷髅前,作揖行礼,深深一躬身。
那个斜躺木板之上,鼾声如雷的年轻人后方,不知何时,居然聚集起了数百道虚影。
刘景浊笑道:“那咱们徐徐前进,四处瞧瞧吧。”
黑衣人抱拳回礼,笑着说道:“耳朵不好,跟我说话要大点儿声音。”
曹风撇嘴道:“甭理他。这边这位,姓顾,剑修,很年轻,千岁不到,也是中土人。”
你这叫人怎么放心嘛?
胡潇潇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轻声道:“咋办?”
读书人眉头一皱,他最不喜欢乱搬用自己东西的人,想讨好我?那我看错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已经是个死鬼了,前尘往事随风而去便好。
徐文清现在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又要了一壶酒,休息片刻,开口道:“我算是服了,照我们这速度,想要将这万里之地数十处的前辈遗骸埋葬,怕是没有两三个月做不成。”
刘景浊弯腰挖土,沉声道:“甲子之内,人间最高处那道天门必开,九洲八千年的太平,还得我们这些个拳头大的来守。”
刘景浊也歇了歇,灌了一口酒,询问道:“中心那处,曾是一道门户??”
很快就支走了阿达二人,此刻就只剩下刘景浊与袁公在此了。
胡潇潇好说,对阿达就有些不好解释了。
哪知道那个年轻人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心生疑病,迁怒继妻,那是先生的不对。可时过境迁,先生也曾入狱,现在都死了,晚辈再无什么可说了。”
不用说刘景浊要知道曹风说的是谁,不就是结茅此地,大门不出,枯坐不动的几位登楼修士。
曹风缓缓转头,无奈道:“好嘛,又来俩分酒的,你身上酒水还有多少?”
手中拿刀剑的,双手拄剑,手持长枪的则是以长枪抵住自身。
顿了顿,曹风轻声道:“我也是个人啊!更何况是个拳头大的。”
说话间,他忽然一愣,又换了个说法儿。
她没忍住问道:“咋个回事?”
南边那处山峰,袁公面色复杂。
有个绿衣少女蹦蹦跳跳赶来,微笑道:“现在觉得,他配吗?”
昏睡当中的刘景浊,梦入一处战场。
凡他所过之地,那些个身负重伤的前辈皆是回头,脸上笑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