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主角”(2/2)
车厢内归于平静,列车在夜色中继续行驶,直到一个小时后,缓缓驶入南城车站。
冬岚拉着睡到迷糊的茜莉亚走下列车。
夜风拂面,稍稍驱散了一些疲惫,但他心底的疑问却愈发沉重。
他看了一眼车站的时钟,时间正是午夜12点18分。
冬岚沉默片刻,然后走向了车站的乘客服务柜台,敲了敲玻璃:“抱歉打扰一下,想确认一件事——这辆列车是今天的最后一班,对吧?”
玻璃后方的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的,下一班你得等到明早六点。。”
“那……”冬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这趟车是不是到得比平时早了?按照正常时刻表,不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才会抵达吗?”
工作人员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但很快理所当然地回答:“哦,你是指这个啊?今天的最后一班列车是新型号的试运行,比旧款快一些,提前到站很正常。”
冬岚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列车会提前到站?”
“当然,值班表上都做了标记。”男人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值班记录,随即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这么晚了,带着你女朋友早点回家吧,看起来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冬岚张了张嘴,刚想反驳,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她不是……算了,没什么。”
意识到解释反而可能越抹越黑的冬岚果断告别这位值夜班的男人,离开了南城列车站,向家的方向走去。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南城的居所。
冬岚把睡迷糊的茜莉亚“扔”回了她的房间,免得她明早又抱怨自己脖子睡僵了。随后,他自己回到房间,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额角,试图理清思绪。
不用想也知道,新型号列车的事肯定是假的。
就算那列车能飞也不可能在10分钟内从北城抵达中心城,何况车厢内的速度感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可以说,与平时毫无区别。
唯一不同的,或许是乘客的反应。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仿佛列车本就该提前到站。
冬岚揉了揉眉心,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切,都和贝克莱有关。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不仅改变了列车的行驶时间,还让整个车站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越是思考,“贝克莱”身上的谜团似乎就变得越多。
冬岚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桌上那一排静静矗立的木雕作品,决定暂时将这些困扰抛诸脑后。
两侧的弧形雕刻静静地矗立,一侧象征灾难,一侧象征英灵,它们彼此对立,却又彼此映照。而在二者之间,正中央的位置,仍然空缺着一块尚未雕琢的木料。
这本应是整件作品的核心。可冬岚却因为始终没有想好,究竟什么才最适合成为这场故事的中心而迟迟未曾下刀。
不过现在,他似乎隐约有了答案。
修长的手指轻拨,刻刀在掌心旋转,稳稳落入手中,随即划破木料,沉稳而精准地勾勒出形体。
“咔!咔!”
刀刃切入木料,伴随着冬岚手腕的翻飞,形象逐渐变得清晰,轮廓一点点从粗糙的木质中浮现出来。
最终,当最后一刀落下,他轻轻吹散浮尘,木雕的全貌终于呈现出来——
它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个英雄的肖像,而是一支前行的队伍。
队伍之中,男女老少皆有。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对母女,她们的脸庞模糊不清,仿佛是无数人共同的投影。她们衣衫褴褛,双手紧紧相握,风暴在前方呼啸,而她们却依然迈步前行。
她们的身后,跟随着更多人。
有身着安保制服的中年男人,神情坚毅地护住身侧的平民;有年轻的女孩,怀中紧抱着仅存的食物;有手握枪械的军人,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还有一群孩子,他们手拉着手,在这支队伍的中央互相依靠。
他们走在一条螺旋状的道路上,逆风而行。
风暴未曾停息,危险依旧存在,但他们没有驻足,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前进。
冬岚凝视着这支由木雕组成的队伍,轻轻将它摆在灾难与英灵之间的位置,正好处于整个作品的核心。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木雕的表面,感受着刻刀留下的细腻痕迹。
这一组雕刻,不仅是他对这场灾难的回忆,更是他对那些在风暴中挣扎过、拼搏过、牺牲过的无名之人的铭记。
力挽狂澜的英雄故事固然令人向往,但现实从不是某个英雄的独角戏,而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挣扎与抉择交织而成的故事。
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有人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有人竭尽全力守护至亲,有人怀揣希望逃亡求生,也有人毅然决然地踏上牺牲之路,为更多人争取生的可能。他们的选择或许微不足道,或许无人知晓,但每一个决定,都是这场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即便冬岚并不认识他们,也未曾亲历他们的故事,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曾经存在过、曾经抗争过的事实。那些奔跑的身影、那些伸出的手、那些倒下又被扶起的人们,所有的拼搏、泪水与坚持,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在这场名为灾难的舞台剧中,有英雄,也有恶徒,有幸运儿,也有无辜的亡者。但“主角”这个头衔,却从不属于某一个人。
冬岚拿起木雕,仔细地将它们一一摆放在提前雕刻好的基座上。他的指尖轻抚过每一位奔走在风暴中的身影,仿佛在向他们致以沉默的敬意。
最后,他执起刻刀,在基座的正面,落下了这部作品的名字——
《足迹》。
——每一个走过这片土地的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