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花与秀(2/2)
关皓听出了解语臣话里加重的那“千金”二字,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许诺能重到何种地步。
解语臣的试探合情合理,说话声音也轻柔适耳,有股说不出来,但就是听起来舒心的韵脚在,像是全无冒犯之意,只是真诚询问一个底线。
但关皓心下总有些不耐,就没忍住,极轻微地“啧”了一声。
他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讲话,他又不擅长这个。
但显然,解语臣比他道行高。
三两句话而已,人家游刃有余,他却已经开始头大,觉得疲惫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很早就酸解语臣,酸他那么久远的过去就帮过黑瞎子,也酸现如今,这两个人两相见面默契的侃来侃去。
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关皓知道自己这是拈酸吃醋,开始思维劈叉了,可解语臣说的话到他耳朵里,哪一句都是怎么听怎么挑衅。
他就是幼稚,他就是无能狂怒,他就是忍不住冷淡下去,连带着松开了牵着黑瞎子的手。
牵着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一个没底气才要拉手的男高中生。
我是个男人。
aan,apowerfulan。
我不。
关皓:心情复杂,想不通,已较劲。
手指被放开的一瞬,黑瞎子微微错愕,下意识勾了勾关皓的手。
更让他意外的是,关皓没理会,细细看去,竟像是有点暴躁了。
“你可以试一下。”关皓声线本身就冷冽,态度一不热切就显得他恼了,即便他并无此意。
可能...吧?
“我的‘千金’...”关皓像是觉得这问题有点荒唐,除了性命和所爱,没什么东西是他给不了的。
他嗤笑了一声,冰凉的傲慢爬上来,让霍秀秀有些心惊肉跳,黑瞎子也懵了一下,频频借着墨镜瞄他。
关皓道:“解老板若真有那般重托,‘千金’一诺而已,我已诺必诚。”
霍绣绣瞧他,关皓眉眼疏离客气,方才温润的样子,全然散去了。
原来这人内里也是包着一块儿暖冰的,合适的人攥着,就是趁手玉,不合适的人攥着,就是刺骨霜,寒凉的绕上脊背来,像皮肉贴着铁,让人牙颤。
黑瞎子觉得指尖稍凉,锲而不舍地伸手去勾关皓垂落的右手,关皓手指微动,由着他牵了上来,慢吞吞地替他暖着。
倒是解语臣听得关皓这硬邦邦的回应怔愣了一下。
他直觉自己被呛了,但思量关皓的身份,还有人话里这睥睨的意思,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解语臣想得很开。
管你呛不呛我,只要这笔“生意”落到自己手里,优势占尽,其他的就无需在意。
所以,他相当友好的勾起唇来,甚至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地得了一空白支票,心情甚好。
解语臣生得美,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潋滟的光华。
“关小爷说的是,这满京城旁人做不到的,也唯有您做得到了。”
听着解语臣这话,关皓气息一滞。
他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套,但这倒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解语臣是不是阴阳他?
但关皓抬眼去看,人家解老板站在那里光彩照人,面若冠玉,看起来分明就是堂堂正正,真心实意的夸赞他无出其右。
关皓暗自磨了磨牙,还要较劲,说你“小解”也不错,话没出口,感觉手背被人轻轻蹭了蹭。
关皓偏头看去,黑瞎子有点询问之意,估计是在问他在做什么。
关皓一时语塞,也真解释不来这邪火。
气氛有点僵持之际,霍绣绣看了看时间,拽了拽解语臣的袖子:“小花哥哥,奶奶那边一会儿要急了,我要先回去了。”
解语臣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
随后,他笑着对关皓说:“先前就想过来问问,是哪家的主做了我的‘东家’,没想到是关小爷。”
“那解语花便承关小爷的情,不推辞了,之后务必要让我请回来。”
“同在京城,咱们来日方长。”
关皓悄悄吸了一口气,心道来日方长你个头,最好别再见了。
但面上,关皓还是扯出一个笑来,呵呵应和道:“再会,再会。”
黑瞎子倍感古怪地睨了关皓一眼,倒是没说话,冲着霍绣绣和解语臣挥了挥手,就当作别了。
霍绣绣回头招了招手,看了这一同站着的两人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奶奶常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只以为是寻常叮嘱她要注意穿着打扮的意思。
但今日见到完全大变样的黑瞎子,瞧见他穿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白,霍绣绣有些隐约的了悟。
奶奶说的这句话,或许不仅仅指衣着,而是指人的改变。
境遇的不同,最能显出的,就是这些衣着外表了。
黑瞎子不也是这样吗?
过去锋芒毕露,一身黑都掩不住骨子里的冷冽来,今日竟穿了身白丝绸衬衣,还由着肩上绣上两只仙鹤。
仙鸟昂首展翅,白羽光彩夺目,霍秀秀一眼就能瞧出来那仙鹤是苏绣,精细雅洁,以至于光影晃动,仙鸟就振翅欲飞。
黑瞎子一贯野性难驯,肆意散漫,竟被这身白包裹出内敛的温柔。
傲慢温吞的藏在丝绸里,手腕上原是温润的玉,却因极致浓郁的翠色,显出了黑瞎子真正的锋利来。
这真是奇怪,黑色掩不住的桀骜,竟是白色柔掉了,温润的玉,又成了刀枪剑戟。
而他身边的那位爷,更是将一贯内敛的白色,穿出奇异的金贵来。
寻常人怕是掩不住黑瞎子的光华——即便他有所收敛。
可这位关小爷,穿着极为简洁素雅的白西装,白衬衫,只是搭配了黑色的西装裤,就溢出一身月下溪流的莹亮来。
可溪流寒凉,看起来冷了些。
想他耳骨上银色翅膀样式的耳夹,脖颈上黑银色的choker,应该是配着黑瞎子身上的仙鸟搭的,却让他身上那般和冬月一样的冷然温煦了下来。
这真是...奇怪了。
这般不同,又这般奇异契合的两个人。
霍绣绣敛下那些复杂的思绪,悄悄地捉上解语臣的衣角。
旁人再独特,小花哥哥最好。
......
瞧着眼前两人的身形一转过去,黑瞎子就扯着关皓往雅间里走,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情况?”
关皓镇静道:“没~有,就是绕弯子绕得脑袋疼。”
黑瞎子一顿,微微挑眉打量他,扯唇笑了:“什么没有?你有点怪。”
关皓微妙清了清嗓,哈哈一笑,揽着他镇定往桌边走,“我意思是没有情况,真的,真的。”
黑瞎子舔舔牙槽,哼笑了一声,顿时感到拦着他的关皓脊背一僵。
这人眼睛也不往他身上看,直挺挺地去端桌上凉了的茶。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黑瞎子慢悠悠地按住他端杯的手,把凉茶倒了,又给正襟危坐的关皓同志倒了杯热乎的。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很安静,只有黑瞎子慢悠悠扒拉着瓜子盘里果仁的声音。
“......”
关皓端着茶杯偏着身子,留给黑瞎子一个倔强的侧脸,看着是在很专心地盯着大堂来往的客人。
黑瞎子撑着下巴看他,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麻麻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流动着。
小关肯定不知道他嘴角抿着,暗戳戳炸毛的样子早就把大概情况泄露了个七七八八。
黑瞎子轻轻笑了两下,没有逼问他是怎么了。
不喜欢绕弯子,倒是和解语臣绕了半天弯子。
面对他,又“没有没有,真的真的”,一副准备好拐弯的样儿。
想来想去,虽然具体怎么回事猜不出来,但凭直觉...这人是不是拈了点儿没来由的酸?
黑瞎子低笑着摇摇头,颇感无奈又好笑地半起身,掌心贴上关皓的脖子,引得关皓转头之后,探过身去吻上他的侧脸。
亲一口就莫醋了。
恼着倒是可爱,但心里不得劲儿。
黑瞎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