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云动风起姑苏城(六)(1/1)
蔡国熙作为苏州知府,当然首先关注的就是苏州的安定,一旦苏州出现大的动乱,他这个知府肯定是难辞其咎的,见胡宗宪根本不理睬自己,蔡国熙只得给正在赶往苏州的督师大学士张居正上书,陈述苏州的情况,蔡国熙认为,苏州现在就如同重病之人,先要稳住病情,然后再下猛药。
而胡宗宪现在是根本不顾苏州的危局,一旦发生民变,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所以蔡国熙想请求张居正出面制止胡宗宪,先稳住苏州的局势再徐徐图之,不要再火上浇油,使得事态进一步失控了。作为督师南京,节制东南数省军务的大学士,张居正确实有权利这么做。
但是蔡国熙的奏疏到了张居正的案头,张居正看过之后给蔡国熙回了信,只有八个字:不经大乱,何来大治?
蔡国熙明白了张居正的意图,看来张居正说不定已经和胡宗宪达成了一致,就是借由此事狠狠的打击苏松的士绅们,蔡国熙不禁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有些绝望,蔡国熙很清楚,无论张居正和胡宗宪是怎么想的,只要苏州真的乱起来了,自己这个苏州知府想要全身而退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作为苏州知府,蔡国熙很有可能作为弃子被牺牲掉,一想到这里,蔡国熙对于这些士绅们就更加怨恨了,反正大不了丢官罢职,那就豁出去干了。
蔡国熙开始积极的配合胡宗宪和严绍庭,抓捕胆敢造谣生事的人。
而在京师,大批官员们也纷纷上疏朱载坖,认为胡宗宪等人在苏松弄得动静实在实在是太大了,应该加以制止限制,现在朝廷应当以安静为主,不该在朝廷的腹心之地引起骚乱,朱载坖对于这些奏疏疑虑留中不发,并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直到张居正、胡宗宪的奏疏抵达京师之后,朱载坖当即将胡宗宪的奏疏下部议,而且朱载坖御批道:彼等抗拒天威,阴图不轨,若东南之臣果不能制,朕当亲御六师,直抵苏松,必使逆贼授首,狂寇冰消,方可正大明之法也!
朱载坖这才借胡宗宪的奏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坚决支持张居正和胡宗宪在苏松推行新政,要是张居正解决不了,那朱载坖就亲自南下,看看京营、九边精锐能不能解决此事,同时朱载坖还将此事定性为阴图不轨,可见性质之严重,要严厉惩治。
而在朱载坖将奏疏下部议之后,朱载坖召见了翰林侍读学士王锡爵和刑部右侍郎王世贞,这两位虽然同时出身于太仓王氏,但是却是两支,王世贞出身的太仓王氏,那可是大有来头,他们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的余脉。自西晋永嘉年间王导率族南渡后,世居江东。唐宋时期王氏家族曾长期定居浙江分水,后迁居于太仓、昆山一代,成为风流相承数百载的衣冠诗书望族。
而王锡爵一样也是出身于豪门,王锡爵的王家,是大名鼎鼎的太原王氏,同样也是豪门,而且他们两家在苏州都颇有影响力,这才是朱载坖要找他们的原因。
朱载坖叫他们二人来,将胡宗宪和张居正的奏疏给他们二人,朱载坖问道:“你们怎么看此事啊?”
王锡爵和王世贞赶紧说道:“臣等以为朝廷新政并无不妥。”
对于他们的回答,朱载坖还是满意,能在朝中为官,他们的政治嗅觉还是足够敏锐的,他们很清楚朱载坖对于新政的态度,当然也知道东南士绅们对抗新政的后果,所以一早他们就和家中通信,告诫他们不能对抗官府,否则将会招来祸患。
朱载坖接着问道:“但是苏松之事,怎么善后呢?两位都是苏州人,可有什么说的?”
无论是朱载坖还是王世贞、王锡爵,都很清楚,现在的事情是不可能善了的,苏松的士绅们既然敢于挑事,胡宗宪等人肯定会坚决予以镇压,只是朝廷最后怎么收尾罢了,苏松毕竟是大明的腹心重地,一味的弹压也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朱载坖才询问着两位苏州豪门出身的官员。
王世贞和王锡爵都认为,在事情结束后,应当怀柔以待苏松,但是具体到怎么做,王世贞和王锡爵的意见显然不一样,王世贞认为应当对士绅们怀柔,对于能够服从配合朝廷新政的士绅们,在赋税或者其他方面可以予以优待,将地方州县的部分权力下放给他们,依靠他们来掌握地方。
对于王世贞的看法,朱载坖面上不置可否,实则不以为然,王世贞的意思就是走原来的老路,将朝廷的部分权力放给心向于朝廷的士绅们,依靠他们来收取赋税、解决民间的小纠纷,达成所谓士大夫与朝廷共治天下的格局,这和朱载坖的想法无疑是背道而驰的。
朱载坖费尽心思,想了无数的办法,调动了这么多官军、锦衣卫,最后还是士绅们把持县乡,官军来之前皇权不下县,官军来之后也是皇权不下县,那他妈官军不是白来了?
很显然,朱载坖不愿意和士绅们分享权力,狗的,凭你也配?
而王锡爵的建议就很符合朱载坖的想法,王锡爵认为苏州素称难治,最重要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士绅、生员,把持乡里,动辄以民意裹挟朝廷,州县官员不能贯彻朝廷政令,现在朝廷既然以重兵弹压,就要趁此机会将原本的被士绅们把持的权力重新拿回朝廷手中,加强朝廷的权力。
由于苏松等地富庶繁杂,要重新划分县域,使得一县之令,得以掌一县之权,彻底避免原有的县令被士绅们架空的局面。
朱载坖对于王锡爵的看法大为赞赏,他当然知道王锡爵早就看这些所谓的苏州土着不顺眼了,因为王锡爵所在王家是后来迁入的,一直受琅琊王氏的打击,所以王锡爵对于苏松的士绅没有任何认同感,朝廷打击他们,他是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