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乌(2/2)
赵光义等俱是一惊,忙走出房门。之间月光之中站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旁边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半死不活的几名便装侍卫。六郎和郡主一看来人,顿时大吃一惊。那个个子稍低的,正是前几天自称是郡主哥哥的柴宗熹。他身边站着一个比常人高出一头,头陀打扮的僧人。此人脸黑得古铜似的,拿一只小孩子胳膊粗的铁锤,看上去足有二百多斤.
赵光义心中升起一阵寒意,表面却淡淡地说:‘大师要化斋饭,说个数目。我能给的起的,自然会给,大师又何必伤了我的长随呢?“头陀阴森森地一笑:“天下都是你的,有什么是你给不起的?明人不说暗话,贫僧这次前来,是为了被你们赵家兄弟夺去的柴氏江山。你若是不肯舍,就是不肯超度自己,贫僧倒愿意帮这个忙!”
潘龙一心要在赵光义跟前显示,听那僧人这么一说,顿然大怒一般,挺身而出,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想造反么?”柴宗熹没有言语,只是背起了手,微微扭了扭头,瞟了潘龙一眼,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还真有凤子龙孙的气势和派头。“造反?我就是柴宗熹,天下本就是我柴家的,说我造反?”柴宗熹的口气一下子变的咄咄逼人了起来:“造反的人是站在你旁边的赵家兄弟。”
“你说你是我二哥,我倒想请教你几个问题?你说,大哥是何时出生?”一直没有作声的郡主,此刻忽然向前走了几步,仰着脸大声说到。
“广顺三年。”
“何时被封梁王?
“显德六年。三妹,为什么你如此不相信我,如果我是假冒的,你说的这些事情我自会事先问个清楚,又怎会露马脚?”柴宗熹见郡主怀疑自己的身份,仿佛自尊心象被刀剜一样痛苦,眼角噙着泪光说到。
郡主低着头,凝思不语,好大一会儿功夫才缓缓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二哥。我只知道,现在天下初定,百姓盼着太平。如果你真的是我二哥,就应该记得,小的时候,你的心最善良,连蝼蚁的性命都不伤害,现在又怎会忍心将百姓重新推倒连连战火之中。二哥,你还记得么?我们兄妹三人,就数你最聪明,小小年纪就能熟读经文,当日你还曾教我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后面是什么?”郡主仿佛说不下去了,从袖中掏出手帕拭着眼泪。
柴宗训似乎也不胜感伤,叹了一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是呀,我小的时候是熟读经书,但是……”“但是,你现在全忘光了,是么?”郡主忽然抬起头,冷冷的接过柴宗熹的话,目光如炬:“先父信奉黄老之术,根本不信佛。当日还曾毁佛取铜炼制兵器,宫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佛家经典,你如真的是我二哥,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二哥?”
“这……”‘柴宗熹’被郡主一句话噎得倒咽了一口气,脸都青了,愣在原地。忽然此人眼珠骨碌一转,恶狠狠地冷笑道,“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哥哥,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说着将手伸进口里呼哨一声,黑地里又有几条影子慢慢逼了上来。“上!给杀了他们”‘柴宗熹’咬着牙道,“杀了他们你们都是开国功臣。”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僧人道:”何必这么多人,主子,我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冷笑一声,轻轻一挥,那硕大无比的铁锤竟象尘埃般拂落在地下,“砰砰”一声几块砖都砸裂了,接着又用力一踩,那铁锤已嵌进地中数寸!头陀突然露出这一手功夫,把潘龙惊得一怔,想要退回去,又怕被赵光义和郡主轻看,正准备硬着头皮接上头陀几招,却只见六郎抽出宝剑,飞身而去,一脚踏定了铁锤,朗声说到:“大师,若要化缘,先过了我这一关,如何?”说罢,旋身一拧,顺腿一脚,那二百多斤的铁锤竟飞起一人来高,“咣”地一声落在院内的石阶上。
“好小子,有两下子。”头陀偏着头看了看六郎,抱着膀子,语气森人地说:“不过想和贫僧比划,好像还嫩了些。再者说了……”头陀嘿嘿一笑:“看你这么漂亮的脑袋,大姑娘似的,如果被我打破了,可就不好看了。小哥,你真要和我比划比划。”
“你少啰嗦!”在杨家兄弟中,六郎长相最为俊美,却最讨厌别人拿他的相貌来说事,平日兄弟们拿他开开玩笑,他尚且还不太高兴,何况今天这个头陀在众人面前说自己像个女子,他眉头一皱,说道,”费话少说!拿命来!”
说罢挺身向那僧人刺去。那僧人也不胆怯,轻轻用脚勾起铁锤,单手一横,封住面门,二人顿时酣鬥起来.那僧人的铁锤如怪蟒毒龙,横衝直扫,又如山移岳动,重重压来,而六郎得长剑展开,挟著风雷之声,吞吐抽撤,时如鹰隼飞天;击测截斩,时如猛虎伏地,一道剑光,裹住般兵器,竟是毫不退让。瞬息之间,两人已鬥了五七十招,双方全是毫不退让。两人闪电惊飘,越鬥越急,赵光义只道六郎是武将,善于马上功夫,却没有想到六郎拳脚武艺竟也不输与身边一等一得高手。这场生死较量,只看得赵光义等一行人自骇目惊心,紧张得连气也透不过来!
二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后,那僧人越发着急起来。忽然,他身形一矮,往前一个纵步,铁锤照六郎身上狠狠砸来。只见六郎身形迅如飘风,轻轻一绕,然后右手持剑迎面刺去,左手则骈指如朝,照那僧人右臂「叁里穴」点去。僧人锤已劈出,见势不妙,连忙变招应敌,「叁羊开泰」,一招叁式,刺胸膛,掛两肩,狠狠地扫来。但他快,六郎更快。他一锤横扫,六郎方位已变,他只见六郎左拳在面前一晃,眼神一乱,右臂已是一阵酸麻,只听得「呛啷」一声,那铁锤已经掉在地上,再欲抬右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方知自己右臂已废。
六郎一招得手,刚要生擒那僧人,就只见两道乌金光芒从那僧人袖中电射而出,直射六郎门面。六郎忙抬手用剑用力一格,只听得蓦然一声,火星疾飞,这宝剑竟给暗器射缺一口,饶是他反应这般快,另一个暗器还是射入他的右肩。站在身后得郡主差点一声惊呼,她看了看身边的宋皇和潘龙,忍了又忍。六郎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用手一摸,一看血色鲜红,知道暗器上没有喂毒,放心不小,于是将那暗器随手摘下,扔在一旁,再一看那僧人已跳出两丈之外。
见那僧人败出阵后,柴宗熹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却依然轻蔑得对赵光义说道:“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走!”说着,又是一个呼哨,这些人竟是同时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就这么走了,”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了起来,看着扶着腰,歪歪倒倒挣扎起身的便装侍卫,赵光义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义,“明明是他们占优势,就算有六郎在,我们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他们居然就这样离去?”赵光义喃喃自语,还未等众人细想,就看到院外几个爆竹带着火星必剥声直冲而起,轰轰直响,身后的屋子竟然传来一阵浓烟,“原来他们还有人在暗中放火!”众人一下子明白了起来,‘柴宗熹’竟是想将他们烧死在这儿。
“皇上,皇上快离开这儿,这里太不安全了。”潘龙忙迭声催促。“重阳,可是重阳还在屋内。”郡主忽然想起了重阳,赵光义也急得变貌失色,两眼出火,连声到:“是呀,重阳还在屋子,这……”这座木制老屋本就极易燃烧,加上又不知道那群人用的什么硫磺之类的引火,还未等众人多想,屋子中凡能点燃的东西便大部都被噼噼啪啪烧着了。大火吐着暗红的火舌,浓烟中偶尔烧着了竹节,爆响一声,火星直冲,冒出两三丈高。“皇上,我去救公主,潘将军,你保护皇上和郡主速速离开这里。”六郎看了看身边还在喘气的潘龙,又看了一眼郡主,一咬牙,冲了进去。
屋内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六郎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摸到重阳的床边,发现重阳已经被烟晕的了过去。六郎伸手想去抱起重阳,却无意中踩到了她身上的锦被,锦被滑落了了下,六郎发现重阳仅身着一件大红的抹胸,六郎不禁脸一红,慌乱的拾起被子打算替重阳重新盖上,却冷不防一眼看到重阳那雪白的肩头上竟然也刺眼的文着一只仰首翘足的三足乌。
六郎一愣,却来不及多想,随便抓起傍边的一件衣服,放入木床边的水盆中浸了浸,替重阳裹了起来,接着又扭头看看周围的火势,发现门口已经被大火所阻,只有西窗的火势稍小一些,于是双手一掬,婴儿般抱起将重阳放在怀中,破窗而出。到了窗外,六郎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西窗外是一小片枯草地,此刻,地上的枯草败叶,随着房屋一起燃烧起来。眼看可供容身之地越来越小,六郎一时急得反而没了主意。这个时候,就觉得怀中的重阳动了一下,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杨大哥,拔,拔掉杂草……”六郎一下子明白了,轻轻的将重阳放在相对安全地方,连拔带捋的清出一小片空地。
此刻空地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了,六郎见重阳娇小的身躯仍在裹在湿湿的衣服里,忙脱下自己的袍子给她披上,歉疚地说道:“公主,别怪我,非常时行非常事。我刚才是怕火苗燎到了公主,所以才用湿衣服将公主裹住……”见重阳只是闭着眼睛,牙关都是打颤,于是抱紧了重阳,继续说道:“公主,你在坚持一会儿,等火势小了,我们就能出去了,等回到京城……”
重阳气息微弱地哼了一声,六郎摸了摸她额头,不禁全身一颤,急切地说道:“公主,公主……”重阳这才从半昏迷中醒转来,见是在六郎怀里,挣扎了一下,说:“死侍卫,你放开我……”六郎一下子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放开你,你就会死的。”重阳一听到‘死’字,害怕似的蜷了蜷身子,说:“死?我不要死!杨大哥,我们会被烧死吗?”六郎抬头看了看周围慢慢变小的火势,见重阳原本苍白的脸被火光映的红红的,轻声安慰道:“不会的,火势小了,一会儿公主就能见到皇上了。”重阳仿佛满意地笑了笑,又晕了过去。看着重阳倏倏发抖的睫毛,六郎心想:“重阳你不能死,我还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