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剑门关外(2/2)
他们将井绳紧紧地扎进土里,用铁撬固定在树干上,然后从远处小溪边挑来了清水,洗刷红萝卜和大蒜、生姜、马铃薯等,最后就是烧烤牛肉和羊肉。
几天的旅程,一路迎着风霜与严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大家酒足饭饱,无不欢唱。
待一切搞定之后,剑神杨术,督导员杨雄、蚕丛、马竞等人,进入了青竹木屋。
屋内光线昏暗,走道、连廊、玄关、明堂等角落位置,到处盛放着陶器、瓦罐。
蚕丛看到,有小平底陶罐、陶豆、圈足豆、尖底罐、双耳罐、高领罐、陶形樽器,陶三足炊器等等,纹路基本以绳纹、鸟纹、弦纹、划纹、篦纹为主,这些物品跟岷山地区和都广平原并无二致。
这座木屋是一座巨大的梁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大厅当中,一张巨大的竹制木桌,桌上千百条划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开裂,缝隙中挤满了残渣碎屑,整个桌面看上去粗糙不平,不计其数的斑驳印痕,在诉说着这张桌子的沧桑,这是一张比丁义总指挥还古老的桌子。
杨术、杨雄蚕丛等人依次而座,桃木、林峰、刘敏、马竞等人坐在另一边,他们闷闷不乐,唉声叹气,愤然不平,因为他们给这个不讨喜的老头,送来了5麻袋的苹果,5麻袋马铃薯,5麻袋牛肉干和几罐高粱美酒。
这些食物是经过千难万苦,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才带过来的。可是,都被丁总指挥官慷慨地送给了这个倔强老头。
蚕丛看到,在木屋二层楼走廊上,一些女性,不,应该是妇女或小女孩的影子在穿梭。
室内虽然昏瞑,但是烛火依然将女人的身影投送到楼下的墙壁上,纷乱的影子让人目眩神迷,守望者兄弟大部分都是热血的青年,空气中隐含着微妙的气氛,苏泊尔、罗森、周平等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他们显然被这些女性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丁总指挥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
突然,褒常山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心你们的招子,再看的话,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此地。”他那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酒杯,对年轻人的失礼行为感到恼怒。
苏泊尔等人赶紧低下头来,默默地喝着桌面上劣质的酒水。
罗森偷偷低声道:“我们给他送来了美妙的高粱酒,但是他招待我们的却是这些苦涩的浊酒。”
马竞同样意兴阑珊,他本来还挺高兴,受到丁总指挥的青睐,能够跟蚕丛等人一起睡在屋内,但此刻看来,还不如跟其他兄弟待在帐篷里,那里无拘无束,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而这里,一切行动都受到了约束。
褒常山继续说道:“尽管这次你们带来的比上次多,但是我依然不会感谢。”
丁总指挥回应道:“这个自然,这些食物是我们无偿赠送给你的。”
褒常山撕扯着一块牛肉干,叫道:“跟以前一样,你们停留的时间不超过3天。”
蚕丛、桃木、刘敏等人瞠目而视,表示不解,个个心在疑惑,这是个什么规矩?只有杨雄和杨术,一个默默品着浓茶,一个静静地喝着浊酒。
蚕丛则看着丁总指挥,默然不语。
这里越来越奇怪了。
丁指挥官说道:“最多明天修整一天。你也知道,关外的天气越来越异常了。我来,就是要调查出一些结果,关于双树纪元的。”
褒常山回应道:“没有结果的,请相信我。一个人越接近真相,也就越接近死亡,况且,没有人可以逆天改命。丁总指挥,你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你是一座丰碑,你是剑门关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官。如果我对你不熟悉,不敬仰你,那么你和你的人,只能睡在山区雪地而不是这里。我想,大家都老了,你也该好好待在关内安享晚年。”他的语速很缓慢,语气很诚恳。
丁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说道:“50多年前,当我们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这里山花烂漫,花红柳绿,鸟鸣啾啾,如今你看,一片冰封,到处鹅毛大雪,我估摸着这边的生活,甚至包括关外的野人,性命都受到了挑战。”
褒常山感同身受,50年来,每年时令节气变化,他都有切身体验,近年来,气温明显出现了异常,冬天越来越早,气温也越来越低,特别是近20年,他种植的那些黄瓜与番茄,还有大豆、黍、粟等,一年就只能播种一季。
他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同时也深深恐惧着变化带来的影响,但是他已步入古稀之年,只能在这种状态中妥协。
一个人在大自然面前,在传说中的死神面前,是渺小的。
他无言地看着手中的浊酒杯,陷入迷惘。
丁总指挥继续道:“从前年开始,雨季持续不断,整个古蜀大地,处在一种死亡阴影中。特别是都广平原,战争开始爆发,人类随着气候变化,变得越来越凶残。”
这是蚕丛第二次听到关于雨季的比较严肃的讨论了。第一次是他父亲飞将军还在的时候,当时在黑水坝,自己家里,除了莫克明先生,还有丹丘生老前辈。
他偷偷瞄着莫老先生。
莫先生示意他不要做声!
褒常山闻言不置可否,他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他喝过一杯浓烈的酒,内心澄明,他说道:“人类,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被白色死神所杀,没啥区别。”
蚕丛、苏泊尔、马竞等人一阵悸动,不知道白色死神指的是啥?他们认为,只有剑神杨术知道一些端倪,因为他在去年冬季,在汉中平原,碰到了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死之神,他们刀枪不入,不死不灭。
杨术抿着酒,低头不语。
丁义明白,褒常山知道的远比他们理解的要多得多,50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的边缘。
他带着诚恳的语气问道,“可以谈谈你的理解,或许,等我们回去,可以让古蜀大陆的人们,做出改变。”
此时楼上的两个女孩子在追追打打,然后三四个妇女同样在骂骂咧咧,似乎因为牛肉干或者苹果的分配问题而争吵起来,她们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马竞、桃木、苏速尔又抬起头来,他们带着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趣,察觉到这是个前所未见的有趣画面。
褒常山突然站起来,抡起手臂,向上摔过一个酒杯,大声道:“臭娘们,还吵!还吵!不嫌丢人吗?再吵的话,直接将你们通通送去巫神坛。”
酒杯砸在木栏杆上,然后掉在地上,碎成几十上百片碎片,发出“锵”地一声清脆的声音。
褒老余怒未息他气吁吁地坐了下来,对着年轻守望者叫道:“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们,不要抬头,不然脑袋不定某个时候就掉了。”只见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柄雷霆巨斧,摆在桌面上。
蚕丛看到,斧头锋利,闪着冽光。
罗森、刘敏等后悔将兵器丢在屋外了。
他们收回视线,凝神戒备,瞅了瞅剑神杨术,又盯着丁总指挥,等待指令。
杨术不善言辞,只说了一句话:“褒前辈,请问这些年,你看到过扎西多吉吗?”
褒常山看了一眼杨术,到此刻,他似乎才正式注意到剑神的存在,他的目光并不做过多停留,接着悠悠地望着屋外。
褒老似乎陷入了沉思。
五棵巨大的杉树,苍劲挺拔,枝丫上吊坠了白雪冰凌,如同五位婷婷玉立的白衣少女,孤寂地矗立在雪中。50多年了,他记不清有多少个寒暑没有认真地观赏这五棵杉树了。
他想着,到底是这一动不动的树孤寂呢?还是自己才真正孤寂?这些树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永恒如斯,反倒自己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颓靡的老者。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杨术,他似乎想起来了,20年前,他也曾注意过这个年轻人。
这个小伙跟当时的扎西多吉一样,属于人中翘楚,他俩在五颗杉树间,表演的精湛剑术,让人记忆深刻。
那个时候,这个小伙干练爽朗,眼睛闪着精光,而现在,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显现,他的两鬓过早地白了,他经历了什么?他和扎西多吉存在过节吗?这人似乎比后者更加含蓄内敛,寡言少语。
他只简短地回了一句:“5年前,他来过这里一次,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他依然是那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的性格,他的剑术更加霸气,招数更加惊奇,我想过去找他,可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一直到现在,再无音讯。”
杨术知道扎西多吉还活着,也就不再做声了。他明白老头强调扎西多吉剑术大进的含义,这些年他同样有所精进,但是生而为人,怎能知难而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大丈夫也是。
接下来,杨术不再置喙。
丁义直接问道:“你说的某些原因,是否指的就是白色死神之类的东西。”
褒常山内心回答:是的。
他调整了坐姿,拿起酒杯,将杯中清酒一口而尽。似乎提起白色死神,他就异常紧张,六神无主,跟他发怒的状态判若两人,这让蚕从丛、马竞、桃木等人纳闷,那些白色死神难道比剑门关那两个不死族还可怕?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剑神杨术前辈,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褒常山又喝过一杯烈酒,壮着胆气,说道:“白色死神需要生命的供奉,任何力量在他们面前是渺小的,是脆弱不堪的,他们从洪荒的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正被他们吸收殆尽,人类的生存空间变得越来越狭窄,”他的眼神一片空洞,蚕丛等人发现褒常山浑身战栗着,他神志混乱,两眼无神,吐词杂乱无章,滔滔不绝,前言不搭后语,“白色死神踏着寒雪而来,整个大地都会被白雪覆盖,千百年来,所有死者,包括此前死的、现在死的、正在死的,都会在死神的召唤下得到重生,……”
马竞、桃木等人想到此前剑门关出现的的活死人,又听到此刻这个倔强老头的诡异话语,吓得精神紧绷,一身冷汗。
苏珀尔、罗森等看到倔强老头大放厥词,干脆离开了青竹木屋,去到了平地的帐篷底下,他们心里骂着:“这个老头难道神经错乱?简直一派胡言。”
褒常山仿若进入了混乱的魔障中,胡言乱语起来:“我们要带着足够的虔诚,敬奉白色死神,如此,才能得以永生。”他那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剧烈抖动着,酒水溅了出来:“我们的抗争只是徒劳,我们应该像供奉光明之神一样供奉白色死神。”
丁义总指挥知道再谈下去,只会让他的行为更加情绪化,于是,匆匆结束了谈话。两位年纪稍大的妇女,连忙将褒老带上了二楼。
蚕丛默默地盯着他们上楼的背影,他的招风大耳敏锐的扑捉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像猫儿的叫声一般。
他呐呐地跟丁总指挥说道:“这里有婴儿的声音。”
丁老累了一整天,身体疲惫不堪,他拍了拍蚕丛的手背,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东西视而不见的好。早点休息吧!”
马竞等更加纳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