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减訾为吏(2/2)
“坐下来再说。”
郭解询问道:“昨天,有没有贩卖饴的商人在亭舍告籴”
贩卖饴的商人
籍孟卿不明白郭解询问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仔细思索了起来,回忆昨天在外郭亭用饭的商人。
“不曾。”
籍孟卿摇头道:“昨天,只有几批长安闾里的里吏,带着完成戍边的里民,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长安,路过外郭亭,借用马蹄灶煮了一大釜粗麦饭。”
这句没有的回答。
众人大失所望,原来以为已经找到了线索,即将抓到偷看信牍的人。
谁知,居然没有贩卖饴的商人在外郭亭告籴。
郭解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这些戍边回来的里民,可曾有孝里、当利里、棘里、苟里、有利里等五个闾里的里民。”
他说出的五个闾里,全是善于制作饴的闾里。
这几个闾里靠近长安九市,饴是麦芽,原料比较好找,制作了饴卖到长安九市,用来赚取买粟米的钱。
“然!”
籍孟卿一脸的奇色:“郭君怎会知道,昨天走进外郭亭歇息的里民,其中有一批人是来自当利里,不仅在亭舍歇息吃饭,还是最晚过来的一批里民。”
“当利里的里吏带着戍守三个月的里民回来,已经是傍晚,离开亭舍的时候,早就天黑,就去了附近一个里聚借宿。”
乡亭按照官吏的级别提高饭食、马料、住宿。
商人或是普通的小吏,吃饭、住宿都要给钱,还是一笔不小的费。
里民往往都会选择去里聚借宿,只要与里聚的里吏、田典等人熟悉,就不用给钱,可以借住在牛牢、马圈。
“当利里。”
郭解笑了:“找到了线索就好办多了,明天,义纵随着本吏前往当利里,其他人在闾门附近等候。”
当利里是长安城的闾里,户口众多,在人数众多的长安也算是一个大里,里民大多以制为生。
闾里的建筑格局和乡里不同。
乡里是‘回’字形的建筑格局,因为是在乡野,担心群盗的劫掠,设置了两道夯土墙。
闾里是由一条主要的里巷贯穿,闾门位于里巷的首尾两端,里巷的中间,设有闳门,形成多个大小相仿的小里巷,里民的宅院分布在小里巷的两侧,出入需要经过闳门。
闾里位于城中,不用担心群盗,只有一道外墙,主要是用来宵禁,防止里民晚上私自外出。
当利里的弹室内,里吏、田典正在书写着日作簿,昨天刚刚把戍边的里民带回来,有一大堆文字需要书写。
当利里虽然是长安的闾里,还是有很多里民拿不出免去服役的三百过更钱。
“郭上吏”
郭解曾经是藁街的亭长,后来担任了郡吏,在平帻庶民眼里是底层崛起的榜样,长安闾里的里吏都认识他。
当利里的里吏和田典,看见弹室门口站着的一个人,赶紧起身迎接。
里吏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面相看起来像个儒生,头上裹着绡头,这是他在风沙漫天的边塞留下的习惯,回到了长安,暂时没有改回来。
里吏穿着一件二百多钱的官袭,看来他的家境不错,至少是个二十万钱的中家。
“上吏怎么突然造访当利里。”
里吏苦笑一声:“小吏是个家訾二十三万的中间,田典的家訾不过十五万,不是钱百万以上的豪强,没必要让郭上吏亲自跑一趟。”
郭解罚没了不少的豪强家产。
他在平帻庶民中的名声越来越响,引来很多平帻庶民的拍手叫好。
杀了整日欺压庶民的豪强,当真是一件快事。
里吏见到郭解的第一反应。
难道是来当利里罚没豪强的家产
好在,里吏不是家产百万的豪强,只是一个家产二十三万的中家。
郭解、义纵对视了一眼,看的出来,里吏只有敬畏,害怕了郭解族诛了豪强的名声。
没有私拆信牍的贼人,突然见到官吏的紧张。
不过,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象。
“不用担心。”
郭解笑道:“本吏这次过来,没有别的事,也不是为了罚没谁家的家产,只是进行正常的巡计。”
巡计
里吏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敢松懈。
他指着案几上的木牍说道:“小吏正好在书写今天的日作簿,上吏可以在当利里随意查看,如果有想问的事情,也可以尽管询问,只要是小吏知道的情况,都会一一说出来。”
只要家产不够。
就不怕酷吏赵禹的鹰犬罚没了家产。
“倒是有一件事需要问你。”
郭解沉吟道:“不是什么大事,昨天在外郭亭巡计的时候,籍孟卿所在的外郭亭,丢失了五束茭草,怀疑是被外人偷走,今天来到当利里巡计,正好问你知不知情。”
他表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外松内紧,仔细观察着里吏、田典的神情。
郭解故意提到了五束茭草。
目的是打草惊蛇。
故意惊动里吏、田典,测试两人听到五束茭草以后的反应。
只要有半点的不对劲,立即就会拿下里吏、田典。
当利里的里吏昨天带着戍边里民,刚刚回到长安闾里,不得不怀疑里民中藏匿了一名匈奴人。
义纵头戴铁冠,身穿泛红黑衣站在旁边,握紧了腰间的二尺剑。
随时出手。
“茭草”
里吏一脸的困惑:“昨天,小吏留宿了长安城外,也在外郭亭告籴,只是身边的牲畜只有一头拉车的服牛,牛车上全是粟米、清水、毡毯等一路上用的吃喝,还有睡觉的毡毯。”
“不会去偷茭草,也不敢偷喂马的茭草。”
涉及到马政。
任何人都不敢疏忽。
“上吏稍候。”
里吏严肃的说道:“别说是少了五束茭草,就算是少了一根茭草,也是不可轻饶的大罪,昨天回到长安的里民不少,虽说不一定是当利里偷的,却也不无可能。”
“小吏,立即去一趟戍边里民的家中,询问谁去了存放马料的厩房。”
他转过身去,收拾了案几上的木牍,准备找来戍边里民一一询问。
谁知,田典却是目光躲闪,不敢去看郭解。
显然是做了亏心事。
“贼子!”
义纵冷冽一笑,拔出二尺剑架在了田典的脖子上:“姊婿说出了偷走茭草这件事,你为何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人,说!是不是你偷走了茭草。”
里吏吓了一跳,看着义纵手中锋利的二尺剑,真怕他一剑割开妻弟田典的脖子。
田典两腿一哆嗦,险些跪在地面。
“不不是小吏。”
田典哭丧着脸说道:“小吏那天没有离开非常屋,一直待在里吏的身边,里吏可以给我作证,外郭亭的亭长籍孟卿也能给我作证。”
郭解的眉头紧锁。
“不是你,怎么听到了偷走茭草,畏畏缩缩,不敢看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呵,这件事涉及到匈奴人,如果不从实招来,全族上下都要陪着你一起关进长安狱!”
里吏的神情大骇。
竟然涉及到了匈奴人。
他多次参与戍边,深知任何事情涉及到了匈奴人,都会变成大事。
轻了。
城旦舂,一辈子累死在劳役中。
重了。
直接腰斩!
“快说!”
里吏急火攻心,一巴掌抽在了田典脸上:“你个畜生还不赶紧说,有什么说什么,难道想要连累本吏和你阿姐一起关进大狱,乃公打死你!”
“啪!”
“啊!”
田典惨叫一声,捂着红肿的脸颊说道:“小吏不知道是谁偷了茭草,只是在外郭亭造饭的那天,戍边里民中有一个人去过外郭亭的溷轩,也只有他离开过非常屋。”
里吏恍然了。
他脸上的怒气消去了大半。
“小吏也知道这件事。”
里吏赶紧解释道:“那人是当利里的庠老,去年搬到当利里居住,是个学识不低的文吏,他在当利里开办了私学,教导蒙童,赚取一些钱粮养家。”
“这位霍庠老是租的宅院,比较缺钱,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不愿意戍边,就找到霍庠过更,给了他三百钱代替服役。”
田典稳定了心神,苦笑道:“小吏目光躲闪,就是不想说出来霍庠老,他教导蒙童的能力很强,有他在当利里一直教导蒙童,当利里的孩童更有机会选拔为吏。”
这就是田典的私心。
里吏欲言又止,也有相同的私心,不想看着霍庠老关进长安狱。
“唉。”
里吏只是叹了一口气,不敢包庇霍庠老,正色道:“这位霍庠老住在闾门左侧,第三扇闳门后面的里巷,上吏如果想要过去抓人,小吏愿意给上吏带路。”
“只是.如果霍庠老没有勾结匈奴人,小吏愿意帮他赎罪。”
偷走了五束茭草,不是什么大罪。
耗费不了多少钱帛。
里吏找来当利里的里民,应该都会愿意帮着霍庠老赎罪。
郭解示意旁边的义纵收起来二尺剑,点头说道:“前面带路,这位姓霍的庠老只是离开非常屋,去了一趟亭舍的溷轩,还不能断定是他偷了茭草,先去问清楚,再说定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