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丈服紫(2/2)
听那校尉的话,宋粲举目望去,遥见许多兰衣女眷穿梭凉棚之间递茶送饭,却也不见熟识之人。
且回眼间,便见诰命身边的老奴管家带了张呈、陆寅,领了一票村汉抬砖担石。想那老管家年老体衰,且是经不得这般的辛苦。虽有那张呈、陆寅前后支应却也心下不过,便带着校尉迎上前去拱手道:
“丈丈且住。”那老管抬眼,见识那宋粲,慌忙道:
“啊呀,老奴身卑,怎得受将军之礼?”
说罢便招呼前面老者卸下担子。宋粲喝过张呈道:
“老丈年迈,怎肯于他做如此费力之事?”一句话,且唬的那张呈叉手。尚未答话,且听得一个苍老洪亮之声响起:
“你这小哥!且怨的去旁人?饶是你那爹不晓人事。活命之恩却不受谢,渡人之功却拒拜。我等也只得寻些个牛马之事做了权当了些心愿罢了。”
那宋粲顺了声音望去,说话的便是前担老头。遂见那老头自顾了大马金刀的坐与担子之上,虽气喘吁吁,饶是个气宇不凡,虽未穿服色,却有威压外放。宋粲不知这老头何人也,见其气势便赶紧叉手一礼道:
“丈丈受累……”那老头倒不还礼。托了大道:
“无妨,与老友共事,虽累且也畅快的紧!”
说罢便朗声大笑。校尉在旁细观此老者,威压甚重,只他坐于担上,那诰命的老管且垂手侍立于其右首下,周遭人等更是拘谨,且只立于身后。判这老者断不是一般人等。于是乎,便解下腰上水袋,低头双手捧过。那老者倒也不辞,单手接过,猛灌两口望宋粲道:
“小哥可是柏然将军?”
此话虽是言语客气,倒也是个威压散于周围,让人不敢抬头。那宋粲亦是不敢怠慢,向右退一步躬身道:
“丈丈请讲……”那老丈且将手中水囊扔与身边诰命的管家,冷声问道:
“闻言,你且将这张呈要了去,可属实?”此话问的那宋粲惶恐,慌忙躬身,谦逊道:
“粲,实不敢当……”
不料那老者听罢,且是“哈哈“大笑,望自家腿上拍了一下,以手点了那老管埋怨道:
“老夫要了两回,也不见她给个应声……”说罢,且上下打量那那宋粲,道:
“饶是你这个后生可畏……”那宋粲闻言,且是个一惊,倒不知这老者为谁,亦不晓得这其中且有什么关节,便是不敢贸然作答,只得又躬身。
便有听的那老者叫了一声“也罢!”便伸手与那宋粲道了声:
“牒报于我……”
说罢,自后腰扯过鱼袋。见那鱼袋:团锦的底,金线竖穿纵穿锦囊,六条团秀金鱼两旁排列。只看的那宋粲冷汗直流!惊罢,那宋粲赶紧扯下腰后宝剑,校尉慌忙自怀里拿出碟报,两人交换后,宋粲手捧碟报单膝跪地道:
“标下,禁军殿前司马军虞侯,宋粲,参见官长……”
话说,这宋粲见了这鱼袋为何如此惊慌?且以“官长”唤他?
这话还的从那宋代的官制说起。
宋制,鱼袋为分为三等,凡服紫者,饰以金;服绯者,饰以银。廷赐紫,则给金涂银者;赐绯亦有特给者。京朝官、幕职州县官赐绯紫者亦佩,亲王不在职品、武官、内职将校皆不带。
金色鱼袋为四品以上官员,而宋粲为出京办事为“借紫”,不可随身佩戴,只可挂于剑梁上示人。
此老者随身携带底色为紫配色为金,居二品以上,而武官无挂。便判此人定是一路主官。
而自己身负制使钦差“势剑”,见任何品级官员不得持剑跪拜,因为持“势剑”者,是为代天子巡下!也就是说,我佩此剑,只有官员拜我,我不可拜任何官员!所以得先把那剑给摘了让那校尉捧了去。
那老者望了望宋粲举动,便也是个不去扶了,且拿了大,点头道:
“听闻医帅家风甚严,果然,这制后亦是一个严谨。你跪我,身后校尉持剑则不拜,乃治军有方也。”说罢,接过文牒,抠出铜头龟钮在文牒上按下,随后甩与宋粲。
“舍与你罢!”那宋粲慌忙伏地,捡了那文牒,托在手上,朗声道:
“谢官长!”说罢,再拜之。
那老者却不再理,便转身唤那老管家:
“你这恶厮!说是唤我来见医帅之后,却诓了我与你行这牛马之事,还不速来!”
说罢,便起身,扯了那担子,便要上身。那管家便也慌忙得理了绳索,然却也是个嘴不饶人,回怼他道:
“惫懒之极也!你且赞医帅后人治军,却不见你舍儿抛女于他,却把我家小主人充军,做这牛马之事还了自家的孽债,岂不是让你捞得一场便宜去?”
得了此话,那老头且是个不依。便是在前嚷嚷了道:
“你这老鸹着实聒噪,蹲下些走路!压的咱家膀子疼!”
于是乎,这两个老头且是撇下这众人不顾宋粲,一路颤颤悠悠的挑了扁担笑骂走路。
校尉闪身,将剑重新挂在宋粲腰带之上,又接了那宋粲手中的文牒,上下看了看,便揣在自己怀里。
那宋粲此时才起身,拍了身上的尘土,望那两个老友担担而去且是莞尔一笑。口中感慨道:
“不知是哪位经略相公,这性子倒也爽快!”校尉听罢,便是长出了一口气道:
“官人爽快,我便是一身冷汗则个。”宋粲疑惑,看那校尉道:
“你也怕了?”说罢便不理那校尉,且低又思之。一晃,便点手叫过张呈问道:
“这许多人丁皆为你家奴仆?”张呈听闻惊慌,叉了手大声辩解道:
“回将军,家母乃从六品,怎敢僭越?”
宋粲听罢“哦?”了一声,见那张呈捏了小声,谨慎道:
“实是因为朝廷稻田务所致。”
那宋粲听罢不解,这稻田务本是将那些个豪绅兼并的旷土收回,画作官营的田地租与周遭的百姓去耕种,地方收租。如此一来,荒地有耕,增加了土地的粮食产量,地方也有税收可拿,也算是个利国利民之策。怎的就让这诰命平白多了这些个人来?
心下不解,便望那张呈问了一句:
“稻田务?”
那张呈见问,便叉手回之:
“这稻田务始演与此地,本为均分兼并之地,提振农桑之法。然,却令众多地户之地充作公亩。地户失地,便是折了活命的原本,家母见其可怜,便以自家的封地与他们耕种,少收了些佃租与他们过活,遇到难者且不收,倒贴他们也是平常。”
宋粲听罢,便将那眉头锁了一下,心道:也曾听过这“稻田务”让利于民。到的这张呈之口,便又出那“地户之地充作公亩”?然怎的又有那“失地”之人?且是一时心下转不过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然这诰命所为且是一个大善。
若不是那诰命施善圈了这些个民众,只那夜漏泽园一事便有百十村众呼喝而来。若是民变,且不敢说止于这百十之数,饶是不敢小觑了来。
想罢,遂抬头道:
“此乃大善,回去禀明令慈,瓷作坊缺人,留下些懂得窑炉通晓瓷工者,分些她那福泽与我。”
那张呈听罢,赶紧抱拳谢道:
“谢将军大义,我即禀明家母。”
宋粲不答,挥手谴两人离开。便有记起适才校尉“官人爽快,我便是一身冷汗”之言。且回头上下打量了那校尉,问他:
“你却怕些什么?”那校尉见那张呈,陆寅走远便近身小声道:
“怕官人答对失当,平白惹了祸事……”那宋粲听罢一愣,瞥眼看那校尉大声道:
“我有何祸事……”那校尉且是惊慌,忙掩了那宋粲的嘴,小声道:
“啊呀,且不要喊了罢,此间人多耳杂,将军随小的后山去者。”
说罢,便是拉了那宋粲望那人少之处行走。那宋粲不解其意,甩了那校尉的手,道:
“何事需避众矣?”
见宋粲不解,校尉环顾左右,扯了那宋粲的手臂,且行,小声道:
“官人可知,何为撞令郎?”此话倒是问的那宋粲一愣,见那校尉满脸跑眉毛的表情,便道:
“哦?且是什么职品,倒是没听过。”那校尉却没回他,只拉了他走路,嘴里又问:
“何又是‘麻魁’?”那宋粲却是赖了不走,看那校尉,冷冷的说了一声:
“讲来!”那校尉哈哈一笑,便贴了他耳边道:
“麻魁者西夏女兵也!”
提及这“女”兵,那宋粲便是来了兴趣,便推了那校尉主仆二人便望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