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妙手玲珑(2/2)
明道年,兴百业而惠民,而却见民间事事图其利却不愿工其精进。盖因精工之举实乃耗费靡繁而几不见效果。
遂设衙“验作院”与朝中。着太史院、翰林院、工部抽调官员勘验民间百业机巧。汇百业巧工、杏林圣手、驿马旬空、禹工营造,细研之以用于民。
其研究成果展于大相国寺资圣阁内,取“熏风解民愠,以资养圣政”之意。史称“资圣熏风”。
然,却因“庆历增币”裁减资银,几经停运。而后,庆历新政,时任御史以“兴役扰民,损耗国帑”之由参本裁撤。仁宗帝心内不允但亦是迫于无奈,便折中处之。遂保留“验作院”之官署而无朝廷饷银供养,以此堵了言官悠悠之口。
然,相国寺乃敕造皇家寺院,得官家庇佑。饶是得了百官供奉,引得豪民巨贾亦趋之。以致使其吸纳资金之途甚广,得银钱甚巨。
咦?倒是一个科技发展你嫌它没用,不舍得花了钱去,倒是这烧香拜佛你却是大把的银钱?且是是何道理?
道理很简单,烧香拜佛那是为自己。起码有一个心理的安慰。看似礼佛修行,撒慈悲与芸芸众生,实则是一个为己而赂僧也!
一个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一个是穷衙门不得国帑资养。于是乎,官家遂下旨:两下融合,暗令相国寺资之。以百姓之资养之而回润于民间百业,以解百姓之愠也,谓之曰“长生”。
至和二年,又遇官员屡屡上奏,言“验作院”无实,呈冗官之事。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一年下来也没什么成果,也带不来什么利益,养着玩意儿除了浪费也也就剩下浪费了。还不如直接裁撤了省些个大钱。再者,整天介都说这朝廷冗官,你这做官家的也得起点带头作用!赶紧给裁撤了,给大家一个榜样!
于是乎,又是一番群情激愤,为国为民,于大殿之上将那官家扯了衣服唾面。
那官家无奈,便更“验作院”之名,改曰“慈心院”另行选地,远于京城,一杆子支到济水之源那沁院旧址,重唱那《沁园春》去罢。
自此,“慈心院”便远离尘嚣官场,由官家皇室密养,而逐渐成为皇家秘闻,无论官民皆不敢窥之。传至如今世人皆不知有“慈心”之事也。然这“慈心院”虽经五帝却与朝堂无涉,虽为官衙,但与民无争。
此便是“慈心熏风”的本源。
听济尘禅师说至此,听得宋粲心下也有些愧疚,倒是误解了这“长生”许久。
刚想起身以茶谢罪,不想此时窗外火光映天。宋粲慌忙到窗口观看,见城中火起。校尉也跑了过来叫了一声“官人”宋粲急道:
“速去查看!”校尉领命急急转身而去。
宋粲立于窗口看那城中火光,心下想着:此事倒是让那陆寅言中,若自己在城中,贼人断不敢作出如此勾当。正想着,济尘在他身后缓缓道:
“我佛慈悲。如此,便是那皇城司来人也查不出个根苗了。”
宋粲听闻大惊。为何?这和尚开口便是皇城司,言语间却是好似早已料定此事也。莫非也有参与其中?想罢便脱口而出道:
“汝怎知此事?”那济尘双手合十,躬身道:
“将军休怪,老衲还知道,不过几日,便可在山野荒涧发现另一窑主尸首,判得一个失足落水,苦主领去葬了便可结案。”宋粲听罢,手按绷簧,鞘中宝剑露芒半尺,怒问:
“尔乃何人!”那济尘禅师见宋粲剑出半刃却不惊慌,依旧双手合十道:
“无干之人。”听闻济尘所言,那宋粲紧逼一步,死死的盯得那禅师,恨恨道:
“无干?却知道的如此清楚?”那济尘禅师听罢一怔,且看了一眼桌上的残局,哈哈道:
“事如棋局也。只是将军在此局中……”此言一出,那宋粲也觉自己唐突,便按下宝剑,叉手道:
“禅师可解此局?”那济尘看那残局,又看了那窗外火光且是摇头,缓缓道:
“黑子求活,难……”说罢,自顾坐于桌前,看着棋盘,手却在棋盒中摩梭那云子。宋粲落座,问道:
“何解?”济尘禅师且是眼不离棋局,只手一点,指棋盘中一颗棋子,道:
“将军在此……”那宋粲欠身观之,心下不解,便抬眼看那禅师,刚要发问,却听那禅师道:
“看似众星捧月,左右逢缘,而若想盘活死棋,必在此处打劫……”说罢,便是一子按在棋盘,叫了一个“断”字出口。
见济尘禅师随手落子棋盘,那宋粲且是一个恍惚,心内却是自己刚来时的情景一一想来。
初到此地,便遇得一个“知州告假”。然,荒唐的是那司炉亦是个不见到场。可不就是一个“断”字麽!
然,司衙炉窑均在城中,而司炉却独居草庐。虽职差司炉,但是却是个既无窑也无炉,更是个无人丁可用。一概事体均无汝州司衙过问,所需火工要从他路征调。且海岚至此却无人接待,若非龟厌误打误撞将那海岚抓来,此人便还不知身在何处。而手中所司衙征集之炉窑火经,有料配方均为无状。
说那之山先生独居草庐五年原是自度其恃才傲物,与世俗无涉,又有五品郎中之衔,本地官员无从管辖。但此时看来那郎中在此却如深陷囹圄一般,既无途可进,亦无路可退,几成一盘死棋。
而对手留他一条活命,只是待东窗事发,便可将误贡之责推给程之山,做个替罪的牺牲罢了。
想到此,宋粲惊的一身冷汗。忽又听得济尘又道:
“若黑子求活,此处手筋,飞,以备他日接应。”
那宋粲又观棋盘中,济尘禅师手指点黑子,宋粲心下猛然想到彼时,那郎中将蔡字款图样递与自己的情景。莫非蔡字款恩宠便是这手筋?还未多想,且有听那禅师道:
“持白顶,抢先手……”宋粲想起那日在教坊,张呈所言,奉同知命在此恭候。莫非这幕后棋手便是那同知是也?没等宋粲细加思量,却又听得济尘禅师云:
“黑子接应,形成大龙,欲活此地……”
宋粲听济尘禅师讲来,脑海中翻起海贴文稿,征招奇门遁甲之人,遇诰命等人,建瓷作院情景。
“持白让子,留黑棋作势,留气眼一二,以便养杀……”
倒是一句“养杀”让那宋粲心头一震,倒是养肥了再杀麽?回想彼时汝州三司俱来,通力协作,才有这瓷作院十日之内成势。当初想是便是祖上积下的阴德所致,心下甚是感激。如今想来饶是一个狠毒也!
咦?怎的是一个狠毒?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帮你啊?
帮忙是帮忙。事成,便是无所谓。你浪费,你贪污,哪怕你伤民,这事便是办成了也不会有人多做追究。
但是!这事如果你办不成,便是吃多了点米也是浪费!何况你一下子整出这么大一个动静来。说你个“劳民伤财”也不为过!
说白了,这忙帮的就是让你把篓子捅的大一些。而且,这帮忙的,绝对不会让你成事。
且想至此,又听那禅师道:
“黑棋冲,欲破围……”
宋粲想起程鹤拜别,引长生来此。又从陆寅处拿到窑主账本釉方,饶是事事皆在眼前。
且在心内如麻之时,又听得济尘禅师道:
“利益所在,白棋必不允……”说罢,又见那禅师点了棋盘中黑子,口中道:
“此处,釜底抽薪,若补则叫吃提子……”
说罢,那济尘禅师捏了那黑子,丢与棋盒,叮当作响。
看那棋局,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火光,宋粲遂大惊失色,一时竟哑口无言,思忖半刻道:
“账本签押据在,我可一封奏折上去……”
济尘听罢,惋惜的笑了摇头,道:
“有物证,而无人可对。人死无言,证可信载?而物证可再造。你有便是他也有,你自去折辩……”
说罢,又看那禅桌上的棋局,惋惜道:
“而此地却让那持白者尽收了也!”
说罢,用手点了持黑做活的一大片棋子。
那宋粲看罢大惊,抬头诘问:
“何意?”那禅师且将那一把的棋子扔在棋盒之中,用帕子净了手,笑而问道:
“制使此来可是督造天青贡品?”
倒是一问令那宋粲哑口。心道:若不是朝廷派下着倒霉催的差事,谁愿意来这步步惊心之地?
见那宋粲瞠目结舌,济尘禅师笑了续茶,口中道:
“贡品有失,有关司炉判个流放,贡地三司并相应官员罚奉降级。只是可怜了那程老郎中,本就为流官,两罪并处不知是何等罪名……”说着,便是一个斟茶七分,又稳坐了道:
“而制使却为武职……”说罢,又望那棋局中的黑子,道:
“凶险之处在此。此时断不可莽撞,唯彼强自保矣。”
此话一出,惊的宋粲一身冷汗,顿觉身软,扶了桌子缓缓坐于蒲团之上,喃喃道:
“如此算计,所为何事?”那禅师听罢且笑而不语,抬头望了那窗外的火光,喃喃道:
“制使想必昨夜已经知晓其根苗。一年天青贡,数万贯之资去向不明。而制使却要建那瓷作院为何?”
这话问的那宋粲一愣,便是呆呆的望了那禅师,心道:是也?为何?就凭我这浆糊脑袋?我哪能想得出这般作狗尿苔的主意?你倒是想瞎了心,始作俑者!乃程鹤那厮!倒是自家本心使然,不愿这汝州百姓再遭祸殃。
那禅师望那瞠目结舌的宋粲,道:
“……此乃与虎谋皮也。”那喃喃自道,却又是说与自家听来。
宋粲听罢,沉思良久,猛然抬头问道:
“禅师可是控局之人?”那禅师听了,且作一笑,道:
“非也,非也,贫僧乃棋子。”
说罢,持黑子在棋盘中的白字中打了一个小飞上去。又笑而不语的望那棋盘,饶是一个欣慰之色,且是看的那宋粲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