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癸水不祥(2/2)
校尉回头招斥候探路,手尚未挥下,便见两匹白马呼啸而过,原是蒙面白衣哑奴已经冲出,后面快马斥候紧跟其后,飞马而去。
车马动,那老头坐在马上看那车队迤逦而过,目送至道路尽头眼不见钦差金旗才算作罢。
路边跪着的管家李蔚望着那消逝于官道尽处的车马长出了口气,躬身站起,到得那老头马侧,一同望向那路口人马消失之处。
口中道:
“走远了,还看个甚来!”
那老头却不理他,且是个满眼的爱溺,口中喃喃,自豪道:
“观我此子……”
说罢便摇头晃脑,咂舌自叹不已。
管家李蔚听了饶是浑身的一紧,便是打了个冷颤,向上白了一眼,揶揄那老头道:
“嘴脸!知你厚颜,却不知是如此面白。”那马上端坐的老头听的李蔚此话便低头道:
“好眼力,这都被你觉察了去!此子如何?”
李蔚听了老头这话,又哆嗦了一下,道:
“彼时,你将个儿子化名肖千与那医帅帐下做得犬马。既已改姓,何不教他姓宋也!却好过强抢人口,白要了别人的儿子也?”
那老头听罢也不恼,回嘴道:
“且跟你这无儿无女的绝户鳏夫说不得也。走了!”
说罢便驳了马头且要走路。这下便是慌的那管家李蔚赶紧拉住他的马缰,望那帮跪在道旁的厢兵道:
“走不得!留下这般让我如何收拾?”
那老头听罢便是个瞪眼,惊诧的望那李蔚道:
“咦?你这老鳏夫!依你信上重楼之言。我便只来助你打架,善后之事只字未提也,当然做了恶便跑路去者。尔与我积年竟不识我哉?”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重楼这玩意有毒,你非得要来吃,所以,这一切后果你也得自行负责,擦屁股的事我可不帮你弄!
此话一出顿时让那管家李蔚伸脖子瞪眼,一时语噎。倒是任他怎去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写信与他。还重楼?对了,老家问一句,重楼是啥?
别说李蔚,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重楼之名首见于唐《新修本草》,言:“蚤休,今谓重楼者是也。一名重台,南人名草甘遂”。
宋代《本草图经》云:“蚤休,即紫河车也,俗呼重楼金线”。
说起这“紫河车”倒有一个趣闻来,说与各位且当个乐子。
记得前些天,有个朋友嘲笑着网络小说胡说八道,其中就有“漫山遍野长满了紫河车”。惊呼,这满山长了野生的胎盘?
我听罢看了他愣了半天。人写的没错啊,这紫河车就是重楼。不仅宋代,明代《滇南本草》上也记载了:“虫蒌,一名紫河车,一名独脚莲”。
你读书少就不要舔着脸笑话别人了。好好看小说呗,哪有那么多的话来?
不过这重楼喜阴,倒是不太可能漫山遍野的晒太阳是真的。
此乃题外话,刚我没说。
咱们书归正传。
那李蔚且是缓了半天,这才又一把扯住那老头,发了狠道:
“着实泼赖!还我酒壶也!”说罢,一把将其拉下马来,伸手在那老者怀里掏摸起来,那老者屈身委地护着胸囊喊道:
“你这泼皮,咱家何时拿你酒壶?”李蔚却不理他叫嚷了可怜,便是一把拽出了那酒壶,问道:
“此乃何物?”
谁知道那老头且是叫了冤枉道:
“大家都看到了啊,此物乃这恶厮从我怀里抢去的!”
此话一出,那李蔚应是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倒是那帮厢军中有人主持了正义,道:
“是啊,你这官,怎的抢人东西来。”
这一通嚷嚷快把李蔚的鼻子给气歪了,望了那厢兵恶狠狠的道了句:
“管好你自家去!”
于是乎那帮厢军收声,窃窃私语起来。
且在那李蔚有机说不清之时,见那诰命夫人打马飞奔而来。
见了两人争斗且也不敢上前。叫了身边的侍女,将那果盘点心备好了,便抛了缰绳跳下马来。
稳了身形,望那老头蹲了一个金福万安道:
“见过丈丈。”
那老头见了诰命夫人便像见了救星一般。
一把甩开纠缠的管家李蔚,自家扯乱了头发,扯散了衣襟,哭道:
“你这小娘来得正好,当年我与你爹熙河平番,力尽修罗战阵,共得此酒壶!说好的两人共用,而你那爹却私相授受与这个鸟厮。今日得见,便是睹物思人,又见故人面也。这恶人竟不顾情面,期我老而无力,公然充为己有。”
这一顿抢白饶是让那李蔚瞠目结舌,这瞎话张嘴就来啊,说得跟真的一样,熙河平番那会你且在京中生事捣乱,哪有你这鸟厮一星半点的鸟事?想罢,慌忙上前道:
“哪有……”
且只有两字出口,便有听得那那头又道:
“前话且不多说,今日又诓骗我来此,且当我面打了厢军军官,缴了厢军器械。惹下弥天的大祸,却又让我来干着收拾手尾之事……”
随那老头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且是让那旁边的管家李蔚顿时捶胸顿足,大叫不止道:
“那打人者正是这老匹夫的哑奴也!”
那老头听了李蔚的话来,且是面上一阵恍惚,遂瞪了一双单纯且天真眼睛的看那李蔚,脸上且是充满了无辜,怔怔道:
“甚哑奴?哑奴何在?老夫只身来也!身边何来哑奴?”
这话还没说完,再看那管家李蔚,这货已经冒烟烟了。
话说,这诰命如何此时着急忙慌的到此,其中定有缘由。
自那宋粲车驾走罢,重阳便筛了一卦。挂相为下,呈有伤官之相,示为大凶!便又觉自家有错,遂又查看了宋粲所行归途。
为北向十里,至汝河官署码头周公渡乘船,自水路入汴河至宣化门进京。此乃历来汝州瓷贡回京行程,盖因这瓷器易碎而不耐车马颠簸也。
重阳请了罗庚定了星位,开了山根,又推。北为癸,汝河为水,现下九月,虽有遇令星之祥,却又是一个福寿难量。
然,金火同,则功名炬赫。而乘船进京,则为遇木水。倒是个相冲相克!
卦曰:“见木终被疏泄,不免先成后败。为大不祥也。”此卦倒有一个称呼,唤做“癸水不祥”也!
重阳得此卦大骇之。虽又推了三遍,均是一个无误。
便急寻了诰命夫人央其追上宋粲车驾告之挂相。
诰命夫人听了大惊,便亲自带了随从一路追赶上来。
到得官道却见路中间两个老头胡搅蛮缠的打架。更让人不理解的是,旁边居然还有百十众的厢军兵士乌泱泱的蹲在路边看笑话。那诰命夫人虽是个见多识广的,但是,眼前的情景也是让他看得一个恍若隔世。
于是乎,赶紧上前,分开两个因为一个酒壶打麻缠的老头,与那老者讲了重阳道长所算。不料却惹的惹得俩老头大笑了看她,那夫人且在愣神。便听那老者笑道:
“此祸已避,且不用累你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