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雪山芭蕉(2/2)
躬身施礼,双手接过重阳手中的书。看了那书的封签题名,又抚平了折角,哀哀了不肯走。
见他不动,倒是让那重阳道长有些个诧异。
刚想开口问他,却见成寻捧了书,郑重的望他低了头,口中道:
“义马成寻……”重阳道长听得话来迟疑了一下。倒是不明白这小厮这四字成语般的话来且是何意。却又见成寻再次望了自家施礼。且用手指了他自己,口中又道:
“我的,义马成寻,得丝。”
重阳道长听罢一愣,心下道:想这“义马成寻”便是这小厮的全名。
平时亦是听人小撒嘛小撒嘛的叫他,自家倒是没这般的叫过,便与那郎中一样,唤他做“成寻”。
原本以为这小厮跟了那郎中的行姓程,现在才知晓人本姓乃“义马”。
想罢,且想笑他那瀛洲的口音,这一通嘟嘟噜噜,便是说了也无人能听的明白。
然,一笑过后,随即心下便是一沉。
倒是明白了这孩子为什么此时如此认真地报出自家的姓名。
旋即又心下黯然。
却因这除了之山郎中,此地便再也无人知晓他的全名了。好歹自家还能叫出他个“成寻”,若是落在仙长、将军之流,也就是个“小撒嘛”罢了。然,自家亦不知他们口中的“撒嘛“何意。
且想至此心下又是一叹,莫说他,便是自家也只落得个道长之名,又何曾有人知晓我姓王?
心下戚戚,见成寻躬身施礼,便捧了之山郎中的书卷转身放在盒子里,蹲在那里口中如同以往一样念念叨叨。望了那边又蹲在书堆里忙碌的成寻,心下叹道:且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地方!
郎中、仙长、制使将军,校尉……如此这般熟悉到性命相交的人,倒是也不曾知晓他一个姓甚名谁。
且在思之想之恍惚之间。却见点验细碎,提笔在本子上点点画画的成寻,无法压抑的哭出声来。
这哭声来的突然。且不是撕心裂肺,倒是不经意间自鼻息之间喷出。
那声响,不仅仅是失去师尊的悲伤,更多的是没有了目标,不知道何时算个结束,哪里是个停留。
所做的一切皆为周而复始,且是无可救药的慢慢的演变成一种习惯,让他困在这种悲伤中往复徘徊。
如同那野鬼冤魂,却因阳寿未尽而折,或是心中一口怨气在喉实在咽不下去。只能滞留在逝命之地,不断重复着生前的执念而无缘轮回矣!
此乃心结,自不可解。旁人亦不可解。
重阳见罢叹之,只得又埋身于那瀚海般的书籍图卷之中,疏览归类劳心费神,一则为己,盼了能早日出离。二则,且不忍心辜负这郎中的一腔心血,自此无着。
茶亭中,济严法师唤了身边的小沙弥与那成寻处。自家便颤颤了双手,对了烛火燃了香。万般小心的用手扇熄了火头。敬之山郎中、济尘禅师的素木灵牌前的香炉之中。
茶亭无风,青烟扶摇直上在半空化开。袅袅婷婷,萦纡那茶亭壁上“雪中芭蕉”画作之上。
济严看罢,便是个眼神空洞,回望汝州之行一路走来饶是心有千结,万劫的难灭。口中喃喃自语:
“芭蕉有屈,无人雪,同我行,共我歇……”言罢,且是一声佛号宣出。
遂,木鱼之声便又再起,哚哚之声如人语之糟糟窃窃。
听那禅师自语,又闻那木鱼哚哚,饶是让那重阳心下又是一番迷茫。
回眼望了那瘦骨嶙峋的济严禅师,且又看了那壁上且是无款无字的“雪中芭蕉”心下亦是不解其中之意。便拱手低头,道了句:
“大和尚点解。”那禅师听闻重阳问来,便是怔住。直直望了那壁上“雪中芭蕉”。
片刻,口中喃喃道:
“此乃典出‘雪山童子,不顾芭蕉之身’……”说罢低头思之,不语。重阳道长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来,倒是不便再问。且拱手,算是个道谢。刚想回头,却听得那禅师又娓娓言来:
“我佛道:肉身入芭蕉之中空,皆为虚幻名相……”
重阳听了此话,且是心有所触。续,又见那和尚望了他道:
“相传,天地释想考验化身雪山童子释迦摩尼,于是变身罗刹鬼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了半首偈颂:‘诸行无常,是生灭法’。雪山童子听了十分喜欢,便想罗刹鬼请教下半首偈颂,掸罗刹鬼对雪山童子说,自己太饿了,讲不动也……”
见那和尚说了又望向那墙上那幅雪山芭蕉,眼神向往道:
“于是雪山童子与罗刹鬼道:愿奉肉身而求下半偈。于是罗刹鬼就说出了下半偈‘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雪山童子听完茅塞顿开。将此偈颂刻与石壁,遂舍身供养罗刹鬼。此时,天地释恢复真身,救下雪山童子。”
说完,与那重阳躬身,道:
“此典为佛祖半偈舍身也。”
那重阳听罢,且是眼神一怔。回想那郎中种种,那济尘禅师之舍身。且抬头望了那“雪山芭蕉”叹了一声,心道,原是如此,口中喃喃: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说罢,便转身双手扶地,望那之山郎中灵位拜了三下,又起身一礼与那济严法师,敬道:
“弟子谨记”
此时天进正午。周公渡码头之上却是一个骄阳似火,蝉噪四起。
众官员只得唤人来,搭了凉棚陪那老者看船。
按说这制使钦差验马时长不等,却也无有这般的时长。然,那老头不发话,台上的众官员也只能噤若寒蝉一般,无人敢有怨言。
初未刚过,便听的船上漕卒皆惊呼:
“崩船也!”
然此言过后,不消一刻便见那制使的楼船迅速的自沉了去。
不过三刻,那巍峨的楼船便只剩桅顶立于水面。
此番情景饶是让那高台之上的众官员皆惊的一个坐立难安。
那诰命看罢,心下暗自算来。
心道:若宋粲乘此船,一出这汝州地界便会自沉于汝河之内。
这船上众人皆为穿甲的仪仗,一旦入水便是一个盔沉甲重,断无生机可言。然,这水淹的没顶之灾于那天青瓷贡且是个无碍。
若是如此,这楼船自沉便是只为杀人了。
望了满河的漕卒凫水上岸,且是一阵恶寒自那涌泉而入,直冲了泥丸宫。
虽心下气恼,但也不便发作。
此时便听得那老头哈哈笑了起来!回头见那老头抖手将茶水泼于地上,笑脸道:
“多谢汝州地方好茶,饶是解热消暑。”
此话说出,虽是个笑脸。然,那目光且是满眼写了两个字——“刀人!”
饶是唬得台上的官员纷纷离座,在地跪了一片。且是一个浑身颤颤,不敢抬头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