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爱人如养花（2/2）
“进来。”他撑门，看她。
周京霓瘪瘪嘴，在玄关换了鞋，仔细看过公寓内部，开放式厨房正对客厅，黑色软皮沙发旁的落地灯散着昏黄温馨的光，刚好照亮半个房间。
“喝什么。”沈逸在厨房那问。
“我不渴。”
周京霓挪开沙发上的一沓文件，腾出一个空隙坐下，发现随处可见的专业书，随手拿起一本，刚翻阅到第二页，忽然视线中出现一盒牛奶，仰头看他一眼，接过来把在手里转了一圈又放到茶几上。
她随便扯了个话题，“你租这儿多少磅一周。”
“我哥买的。”沈逸答得随意又快，目光在她腿上飘过。
周京霓眼皮一跳。
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出乎意料。
她点头。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沈逸拿走摞放在她腿上的书。
周京霓吱唔地嗯着，抓起抱枕环抱，身子慢慢歪着往后靠，余光打量他一眼，发现他指尖夹了根烟，手臂在桌下摸索，估计是在找火机，她乱瞄四周，倒是眼尖瞅到一个红色火机被搁在咖啡杯后面。
她抻着身子抓过来，拍在他一旁。
沈逸挑眉，“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如果换以前，周京霓会没心没肺地把“给你惊喜”这四个字袒露出来，在他面前，她还是无拘无束的，这一刻，环境幽暗，她一动不动了将近十秒，好像被施法定住。
他已经把烟点燃了。
她理由也编出来了，看着他说：“这不是说了吗，来之前没说是因为起晚赶得太急了，吉隆坡转机时手机没电了，还差点误了机，所以到了才联系你。”
“这样啊。”
“嗯。”
“飞的伦敦？”
“是啊。”
沈逸眯着眼睛笑，“几点到的oxford。”
“七点多呢。”周京霓脱口而出。
沈逸点头，吐了口烟雾，从兜里摸出来手机，垂下眼，滑动了几下后，手机丢到一旁，嘴角叼上烟，不慌不忙地撕开牛奶纸盒一角，再放下，手指重新捻过烟，在烟灰缸口处掸了下灰。
“我说过你别在我面前撒谎。”他淡淡道。
周京霓啊一声。
沈逸摊明，“今天悉尼抵达伦敦的有四个航班，最晚也是中午就到了。”
“你是侦探啊，怎么就笃定我骗你了。”周京霓强笑两声，喝牛奶缓解尴尬，但感觉自己肩膀瞬间矮下去一节。
沈逸含笑不语，把烟按灭。
“真笨啊，我说没说过，你从小到大，只要撒谎就喜欢故作镇定地盯着别人眼睛看。”他掀开垃圾桶，拿起烟灰缸在边沿磕了两下，边说：“你观察人家眼神变化，以确认我们相不相信你的话。”
周京霓语塞。
还真是这么回事。
失策了。
沈逸见周杳杳一脸失落的样子，心里明镜似的，笑得不行，侧头见她仇视自己，他耸肩，云淡风轻叠起腿，悠然向后一靠。
“来参加我毕业典礼？”他直接问。
“不然呢，不是你让我毕业来找你。”周京霓语气不太好的地怼回去，主要是她一想起下午看见那一幕，心情实在不怎么样，自己待着时还好，这会儿见到他了，脾气有点收不住。
“起码和我说声啊。”沈逸摇头喟叹，挪身子靠过去点儿。
周京霓迅速放下牛奶，抱臂躲开，赌气地把抱枕横在中间，又忍不住阴阳道：“你那么忙我怎么敢打扰你。”
“忙归忙，你来了我总会空出时间的。”沈逸无奈一笑，将隔开两人的抱枕拿到一旁，把缩在角落人儿一把拽过来，见人还不老实地乱挣，他按住她肩膀，有点哭笑不得，“周杳杳，你看你，自己不跟我说，现在又生气了，我多冤枉啊。”
“我......”
“你说是吧？”
“不是！”
“那你说，我听。”
“好啊。”周京霓有意无意地往卧室方向看，门半掩着，除了那点微不可见的月光，漆黑一片，实在看不清，只能收了视线，末了，没由来的地问出一个无关话题的问题，“你下午在律所很忙吗？”
“我只是中午在律所。”
哦对，于柏州的确是这样说的。
周京霓就试探性地问下去，“那你下午在干嘛啊？”
沈逸轻皱着眉偏了偏头，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有些好笑，也有点摸不透她到底想问什么，似答非答道：“下午本打算问于柏州借商务车接人，他也问我下午要干嘛，说他无聊，不过晚上叫他吃饭又说没空。”
“于柏州也问了吗。”周京霓多少跟不上他的逻辑。
沈逸意味不明地笑道：“你们倒是挺会凑时候的。”
周京霓愣了一下，意识到又差点被套话了，她垂下眼帘，心里有点气馁，明明自己平时还算聪明，反应事也够快，起码课上走神被提问时，她一定能几秒内给出完美标准答案，面对沈逸就不行了，总败给他。
看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思想都会单纯。
面对沈逸，眼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大脑也是空的。
“是他接的你？”
“是。”
沈逸说知道了，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夜间新闻刚跳出来就被换紧接换台。
他看着屏幕。
她看他。
两人都沉默，她很慢地说：“不是，你别怪他，他没有故意瞒着你，是我不让他告诉你。”
“我没怪他。”沈逸继续调频道，同时说：“我只想确认你怎么来的，异国他乡，这里你完全陌生，他接的你，我起码放下心，如果你是打车或者别的，我怪的人只能是自己，你懂吗周杳杳，是你来找我，今天还下雨了。”
周京霓愣了愣，抬眸对上漆黑明亮的眼眸，心底像是出现一道蠢蠢欲动的声音。
他永远是那个真诚的少年。
对她也一如既往温柔。
她忽然想问那是他女朋友吗，想说自己看到的事，可她害怕得到答案，她也不是那种因为喜欢沈逸就嫉妒对方而议论不确定前因后果的人。
如果是女朋友，她等他告诉自己，也会祝他幸福。
如果不是，她会怎么样呢，会什么时候告白，她暂时不知道。
“是我没告诉你而已，哎呀，不说了。”周京霓嘴角漾起一抹笑，抢走他手里的遥控器，哒哒按了几下关上，在他的注视下站起身，走到一个架子前蹲下身，捣鼓了会，抬头问他，“你这投影仪怎么打开啊。”
“长按五秒。”
说的同时，沈逸已经走过去俯身替她按下，她抬头，两人距离咫尺之近，热气喷洒在额间，他在看别处，她心脏开始狂跳，他已经起身。
“你要看什么。”他问。
她思索两秒，打了个响指，“《beforeYou》遇见你之前，一直想看，不忙时也一直忘记。”
沈逸说好，帮她搜出来，调整好画面，周京霓拉开窗帘露出落地窗，天空仍在淅沥飘雨，转身关掉落地灯，房间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白墙上变化的色彩，她看见他去了厨房吧台前，打开冰箱冷藏在翻找东西。
“你不看吗？”她扬声问。
沈逸拿出一盒东西，接着丢进微波炉，另拿出几个番茄放在岛台上，端起锅接水时往她这看，“给你做夜宵。”
“我不饿。”周京霓口是心非道。
沈逸瞥过她，垂下眼说：“那我吃。”
周京霓抿抿唇，悻悻地收回视线，喝干净最后一口牛奶，按了按还是饥肠辘辘的胃，抱紧了点压在肚子前的抱枕。
电影暂停等他，她趴在吧台上看了会，又在房间踱步，到处观察寻找什么痕迹似的。
半小时不到，意面和被切成块的牛排被一一端上茶几，香气直冲鼻腔，周京霓刚坐下，肚子立马没出息地咕噜一声，接着听见一声嘲笑，随即盘子被推到她面前。
他总是懂她的。
她也不再客气，胳膊从抱枕里伸出来，迅速端起来卷满一叉子面塞进口里，咽下去后，唇齿间仍弥留酱汁的酸甜味，堪称味香色俱全。
“好好吃啊。”
“那就吃干净。”
“英区出厨子这坊间传言被你验证了。”她抽了张纸擦嘴，笑着的弯眸不变，“虽然知道你会做饭，但没想到你会愿意做，这手艺一看就不是一天功夫。”
“这电影讲什么的。”沈逸不搭腔，点根烟，脚搭上一旁懒人沙发，身子懒懒地向后仰靠着，揉着脖颈转了转，抬头看电影，“爱情？”
“是啊。”
他默默点头，去打开了窗户通风，顺便站在窗边抽完那根烟，再回来时还是那个姿势坐下，她小口吃饭，两人都安静地看电影。
这是一部令人沉下心来的爱情电影。
两人几乎没有过多交流，唯在男主选择安乐死后，女主穿着男主送的黄蜂长袜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客厅里多了几声吸鼻子的动静，沈逸闻声放下杯子，轻声开口，“不是badendg，更像是bestendg。”
“我知道。”周京霓听着女主在读的那封信，鼻尖一酸，几乎快要哭出来，情绪久久不能走出来。
“他们都在遇到对方之后变成了更好的自己，这就足够了。”沈逸递了张纸巾给她。
周京霓还是忍不住哭出来，哭腔浓重地断断续续道：“他们那么相爱，我以为男主会为了女主选择放弃安乐死的，我以为女主会挽留，但她也选择尊重他......我懂这些......但我还是觉得好可惜。”
“她不必为他牺牲，他也不必为她停留，所以这是最好的结局杳杳，爱人如养花，爱花者不会摘取观赏，而是浇水施肥的养护，人不能以爱之名困住任何人。”沈逸摸了摸她后脑勺，极度耐心地安抚她情绪上头的难过，仔细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然后句句回应。
她问：“真正的爱都这样吗？”
“也许。”
“那你呢。”
他说：“我也是。”
“所以，你......”周京霓望着片尾曲，想问“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可理智及时拉住冲动，她最终咽下去最后七个字，垂下眸子，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弯下红彤彤的眼睛，笑着端起盘子，“你去丢垃圾，这次我去洗盘子。”
沈逸愣了几秒。
转眼就看见她已经站在洗水池前，挽起袖口，笨拙地在一堆外形一模一样的瓶罐中翻出洗洁精，然后熟练地抓起洗碗海绵刷洗。
空气静默。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默默看着周杳杳，这次任由她来，他只是来到她身后，简单分类好垃圾，在她拿抹布擦岛台时，他看了她一眼，出门去丢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