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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会给你一个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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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珍珠吗?热的还是冰的?”

“你看着来。”

“成。”周杳杳说:“那我随便喽。”

沈逸笑了笑,摸摸她的手才松开,眸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过马路慢点儿。”

周杳杳答应完,看了眼马路就踩着斑马线走到对面,点完单,转身看见沈逸抽着烟,靠着路边栏杆,在听电话。

直到回去,他还没打完,还站那儿,除了“嗯”就是“好”,多一个字都听不到,然后又抽出一根烟。

周京霓顺手抢走他的烟盒和火机,在他蹙眉的注视下,也捻出一根烟咬在唇边,挨近他身边,微微抬下巴,烟尾相碰,她举起火机拨动滚轮。

红蓝色的瞬时在两人之间燃起。

两支烟同时点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和淡淡的柠檬草香。她与沈逸隔着腾腾烟雾相视,用嘴形问:在和谁打电话?

沈逸没隐瞒。

他把手机屏幕对向她。

周京霓看了眼。

哦,是他妈妈啊。她点头,没打扰,抽完烟,牵过他的手往前走,漫无目的沿着街头逛。

沈逸神色愣了一下,回握她的手,边听电话,边看着走快一步的人儿,捧着一杯奶茶,手腕还挂了一个透明袋子,装着他那杯奶茶,皮肤已经压出一道勒痕。

他对着手机说先挂了,然后喊住周杳杳,“想去哪玩?”

周京霓说不知道哎。

“迪士尼?”沈逸随口一提。

可就是这样的普通地方,周杳杳乐得欢呼一声,挽着他的胳膊晃荡,眼睛笑得弯成小月牙。

沈逸眼睛一秒不里地望着她,看到她明媚的笑脸,咸湿的风穿过高楼,刮起长发,吹过上扬的嘴角,勾在耳环上。

他差点忘记,周京霓心底藏着许多童年遗憾,另一面是个永远长不大小孩子。

......

沈逸不太喜欢走路,也挺讨厌逛街,甚至旅行都主张度假就是睡觉的人,此刻却陪她来到迪士尼,在一个充满童趣的地方。

情人节的缘故,VIp通道也人挤人。

整整六个小时,他不厌其烦地牵着她,挤在人群中,找角度给她拍照,领她挨个玩项目,坐在过山车上圈着她的肩一同尖叫,陪她戴商店里买的史迪仔帽子。排长长的队等旋转木马,也是举着镜头对向她。歇下来,他又自个儿沿着地图去找她钟意的那个汽水,就因为她多看了两眼,说了句瓶子好可爱。

周京霓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见他从远处跑来,额头冒层薄薄细汗,有些心疼,又有点开心。

她接过汽水,往旁边一挪,拍拍空位。

他坐下,又拿走汽水,拆开吸管插进去,噗呲一声,这次直接递到她嘴边,她笑了声,挨着他的肩碰了碰,“我又不是小孩,哪有像你这样的喂的。”

“我愿意。”沈逸说。

“把我当小朋友养吗?”

“也行啊,”他说:“女朋友不就是要当女儿养,不然被黄毛拐跑了怎么办。”

这句话听得很抓人心,周京霓侧头看他一眼,就好像第一次听到动听的情话,眼里都是他,去拿汽水瓶时,指尖刚好碰到他冰凉的手背,大概是冰的,又总归是冬天,穿的也少,皮肤上泛蓝紫色的毛细血管,她拿走汽水,另只手握住他的手,踹进大衣口袋,一点点捂暖。

沈逸低头亲亲她。

“等会儿带你去一家高空景观餐厅。”他看了眼时间,又说:“你要是想看烟花的话,就晚点。”

“不看了。”周京霓朝远处人群努努嘴,“人太多了,而且那烟花不及你放的半分好看。”

沈逸笑,“还想看吗?”

“浪费钱。”

“明天是除夕了。”他的胳膊搭在她肩上。

周京霓歪头靠在他肩上,“今年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春节,距离上次已经好久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杳杳。”

她应了一声。

“给你个东西。”他忽然从兜里摸出一颗糖。

周京霓愣愣地拿起来,一时喉间哽咽,有许多话都讲不出。恍惚间想起在英国时,他明明说不记得这个牌子了,而这个牌子明明零几年就在国内停产。

“这要感谢于柏州,他父亲收购了这个牌子,之后会重新进入内地复产。”沈逸替她剥开,然后伸手递到她嘴边。

暮色苍茫,凉风吹过,吹动他眸里一点一滴的凉意,在眉稍化成绵绵晚霞。

周京霓含进嘴里。

听她说好甜,沈逸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看着她的眼睛问:“周杳杳,今天开心吗?”

“很开心。”

“往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逸,”周京霓咽下糖,口袋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开心是因为你陪我在我身边,无关去哪。”

沈逸看了她一眼。

此刻,再多情话都不胜此刻加速的心跳来的快。他爱惜地轻轻抚摸她的脸,问出那句话,“杳杳,你愿意等我吗?”

“等多久。”

“也许要很久。”

“为什么?”

“我不想委屈你。”

“我的青春可宝贵了,太久可不等。”周京霓垂下睫毛,下一秒,手被他抓起,捂到他心脏的位置,仿佛感受到血流在涌动,刚一抬头,唇被他含住,神志湮灭在汹涌澎湃的吻中。

“等到我娶你那天。”他回。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

周京霓抿抿唇,顺着问:“如果等不到结果呢?”

沈逸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做不到,就惩罚我孤独终老怎么样?”

“哎呀,现在说结婚也太早了。”周京霓心里是不信这种空口承诺的,而且未来很遥远。

掌心忽然被异样的触感咯了一下,原本戴在他胸口的那块玉佩出现在她手里,然后听见他说:“这个放你那。”

“不行。”周京霓塞回去。

这不是沈砚清送的那个观音,是沈逸奶奶当年的嫁妆,周岁时送给他的,后来他奶奶去世,他担心弄丢,再也没戴过,一直收在家里,意义不言而喻。

“我奶奶说了,留给未来儿媳妇的。”沈逸替她放进大衣内侧兜里,“替我好好保管。”

周京霓隔着布料摸了摸,思维跟着他走,缓缓点头。

沈逸看着她,眉眼笑开。

周京霓若无其事地靠在椅背上喝汽水,仰头望着日暮,想爱情最圆满的两个时刻,是年少不懂权衡利弊,勇敢爱,与功成名就后的第一件事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

晚餐后。

叶西禹掐准零点进来电话,问在哪,喊他们去酒吧玩。

沈逸本来不打算答应,奈何被周杳杳抢走手机,一口应下,然后直接报地址给司机,司机也是听她的,都不征求他的意见就在路口掉头。

车子一路开到兰桂坊。

霓虹闪烁整条街,超跑停满路两侧,路边站满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红色的士偶尔穿梭而过,步入这,仿佛身陷声色犬马的繁华烈焰中。

来这些地方,保镖一前一后离两人格外近,一个走在斜前侧,时不时回头确认,另一个跟得稍远,沈逸的小臂揽在她腰间,从下车那一刻就牢牢将她护在身侧,当宝贝似的,生怕被人碰一下。

叶西禹穿得格外招眼,满身奢侈品,吊儿郎当的站路边抽雪茄,举手机发语音,抬头瞧见他们,招招手,收了手机过马路。

沈逸手搭在她的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手则抄兜里,待叶西禹走来,才问:“就你自己?”

“还有Lucas和他老婆。”叶西禹说。

“已经来了?”

“没呢。”他将雪茄丢进灭烟柱,“咱们先进去,我找人订了最好的卡座,今晚估计挺好玩,到时候弄点药片,带两个妞回去,想想就爽。”

沈逸轻佻一笑,“吃药玩,你小心死在床上。”

叶西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这边这么热闹?”周京霓掀长发到肩后,随意打量着四周。

“当然喽。”叶西禹指那些车,“听说今儿新开的这家夜店的老板是明星,这些车都是人家朋友来捧场的。”

沈逸闻言看了一眼,不说话。

周京霓松开他的胳膊,往栏杆边走近一步,从这个视角看去,整条上坡路都停满车,大概有近百台。

场面别提多大。

似是整个香港的顶级富二代都到场了。

所以今天来这儿的除了他们,还有一种人,混圈的外围人员,这会儿正踩着恨天高从她面前扭过,成群结队的,大冬天,裙子快裹不住屁股,目标也很明确,瞄准了有钱人上,不管老少,随便傍上一个都吃穿不愁了。

沈逸将她拉回来,“别乱走。”

叶西禹走到她身侧,“这儿确实挺乱。”

周京霓点头,把手交给沈逸,走在两人中间,过了马路,来带夜店门口,由安保人员检查身份证,最后过了安检被放行。

身后忽然传来跑车炸街的声响。

她回头。

风卷来尘土,天空飘渺白雾,夜幕恍若白昼,四处透露华丽的萎靡感,一台柯尼塞格与几辆商务车从远处驶来,引得众人低呼,纷纷簇拥到路边。

车上的人没着急下车。

她单看车就觉得眼熟,但车侧身面对自己的方向,看不见车牌,刚好沈逸也喊她,她应了一声,最后看一眼,转身迈上台阶。

一进入夜店,灯光暗下来,浓重的红光覆盖全场,炸耳的电音混在形形色色的人堆中,混杂的香水气味,叶子燃烧释放的臭味,同酒精,尼古丁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周京霓一手夹烟,一手挽着沈逸。香港的夜店不同与内陆,与悉尼的op相似,场馆不大,中间是一个巨大调酒台,舞池里站满扭动的男女,dJ台两侧站着穿情趣裙的外国跳舞女郎。营销男接到叶西禹的电话,大步穿过人群上前迎接,领他们来到离dJ台最近的卡座。

“几位先坐,酒单就按叶先生订的上。”营销操着一口英语,边拿出火机,弓腰分别替叶西禹和沈逸点烟,而后吩咐服务生快点上果盘。

周京霓脱下大衣叫给服务生,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鼻尖两侧,而后靠在沈逸怀里,自然地叠搭两条细腿,悠然环臂,抬头恰巧与前方男dJ对视,红唇一笑,彩灯打在她脸上,显得风情妖媚。

她挑眉。

男dJ朝她比心。

这一个对谁都可以有的动作,偏偏不能给她,沈逸掐断烟,眼底泛阴翳,目光冷嗖嗖地替她扫过去。

对方意会他们是情侣,立马双手合十抱歉。今晚来这儿的又都是权贵,这些工作人员都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就怕得罪错人。

周京霓抿唇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威士忌,不说话。

“第一次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对我是一种威胁,”沈逸勾她发丝玩,咬着耳朵说:“杳杳,我该担心你的安全,还是担心我自己。”

周京霓嘴中含着酒过渡到他口中,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徐徐说:“说不定是我该担心才对。”

“担心什么?”

“比如你看那边儿。”她指过去。

沈逸抬起拿烟的手,食指背蹭掉酒液,掀起眼皮看她指的方向,似是没看清,虚眯了眯眸子,这才瞧见一群虎视眈眈盯这边的女人们。他嗤笑,“可惜你男朋友见多了,眼里还是只有你,再多的诱惑都不如你坐我旁边爽。”

“爽点?”周京霓歪头看他。

“哪哪都爽。”沈逸按灭烟,喝一口香槟,掐住她下巴,低头吻下去,她要说话,他斩断话茬,欲笑还颦,“我是个男人,乱说话会引火上身的,知道吗?”

周京霓佯装不太懂,哦一声,不说话了,他就掐她腰一下,空间就这么大,她边躲边笑,差点撞到角落里的孤家寡人,最后靠在他怀里咯咯笑。

看着他们这么腻歪,叶西禹受不了了,操一声,喊来营销,指着那帮身材火辣的整容脸们,问:“有漂亮点儿的吗?”

营销谄笑,“有,那些小网红还没来呢,这些就是来暖场的,您喜欢什么样的,我等会给您喊过来。”

“要两个,清纯的,不过二十的,不要动刀子的。”

“没问题,那......”

“还有,要能出台的,价钱好谈。”叶西禹先撂话,脚踩着桌沿,一口接一口吐烟雾,姿态拽的二五八万,要不是脸好看,就一祸害夜场姑娘的二祖。

营销最喜欢这款客户,屁颠跑去找姑娘。

周京霓见人走了,挨过去踢叶西禹一脚,“还真以为你收敛了呢,果然是我想多了,女朋友分手了啊就又开始乱玩。”

叶西禹耸肩,“没分手。”

“小心得病,后院起火灭不掉。”周京霓讽笑一声,又挺无语地扁扁嘴,然后扭头看沈逸,“唉,男人啊。”

沈逸慵懒地靠在沙发背处,手里掂动酒杯,目光落在空处,侧头,扯唇一乐,“他烂裤裆关我什么事。”

叶西禹“哎呦”一声,拿起一片西瓜叼在嘴角,含糊不清地说:“我又不可能和她结婚,再说,都说好了,我养她,但她别管我。”

“那你图什么?”周京霓好奇。

“可能是图家的温暖吧,”叶西禹说:“比如有人给做饭,回到家有人给留灯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周京霓没说话。

沈逸给了一句评价,“其实就是花钱找保姆。”

一句点中关键,周京霓笑了笑,挺赞同。

浅浅聊着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西禹约的两位到场了,一位是徐善同的表弟Lucas,一位是其未婚妻,周京霓打了几眼,隔着朦胧的光线,瞧着那娇俏可爱的姑娘有几分眼熟。

“你见过的,Sia,我在英国的朋友,Lucas当时在伦敦上学。”沈逸注意到她的视线。

周京霓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恍然想起来了,Sia是那个台湾女孩,当初她还偷偷误以为人家喜欢沈逸。

她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会再遇到,而对方即将结婚。

“英年早婚啊,”她微微一笑,“和祁哥一样。”

“算是吧,他比咱们大......”沈逸正说着,那两人走过来了,他握了握她的手,随即起身,抬起拿烟的手朝前方招个手,勾唇一笑,“来晚了,自罚三杯啊。”

Sia冲他挤眼,调侃了几句,讲Lucas现在不喝洋酒,她替酒,说完就爽快地喝了三杯下去。

Lucas温柔地搂过未婚妻,然后热情地同沈逸来了个碰拳,“昨天太晚了,没来得及没好好和你聊几句,自打我毕业,咱俩得有两年多没见了。”

而后他又同叶西禹打了个招呼。

叶西禹懂局势,自然不在人家叙旧的节骨眼上多讲话,简单招呼一下就坐下了。

沈逸笑道:“快三年了。”

Lucas感慨道:“还真是,你在北京,我在广东,离得也远,这不趁都在香港,赶紧过来了。”

“你一个上海人,怎么跑广东发展了,家里也允许啊,”沈逸递了杯啤酒给他,又拿起面前的杯子,碰杯一下,冲他扬扬下巴,“还是和我一样。”

Lucas会心一笑,“成家了,现在下去磨炼几年,做点成绩才好回去和老爷子交差,你呢?一切都顺利吧?”

“差不多。”沈逸回。

Sia忽然问:“这个美女,咱们是不是见过啊?也是英国回来的?”

周京霓微微一笑,“的确见过。”

沈逸接过话,“不在英国读书,我毕业那天你们见过。”

对此Lucas只是礼貌地同周京霓笑笑,倒是Sia娇笑着问:“我知道了,两位青梅竹马来着,对吧?”

“对。”

“是啊。”

沈逸与周京霓同时回答,又默契地相视一笑,他垂落一只手在她面前,她把手放上去,随即被轻轻握住。

Sia夸张地捂嘴,发出惊讶的一声,“这是在一起了吗?”

“是啊,现在是女朋友了。”沈逸神色淡然,晃晃杯中冰块,余光看了眼周杳杳。

Lucas笑呵呵地拍沈逸肩膀,“行啊,知根知底的好,而且成家立业嘛,先成家再立业,你们的好事是不是也将近了,到时候通知一声,我给包个大红包。”

Sia附和道:“真好,都是北京的,我妈妈总讲我嫁太远了。”

周京霓脸上的神色愣了一下,怔怔地蜷缩了下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另只手刚拿起的水果“啪”一下跌回盘子里。

沈逸的笑容也停顿了。

周京霓意识到有点冷场了,冲他们歪头笑笑,若无其事地重新那颗葡萄咬在嘴里,就着一口酒一起咽下去,抽了张纸巾起身。

“去个厕所。”她在他耳边说。

“我跟你一起。”

沈逸刚要放下酒,手被按住,他抬眼,看见她揪起叶西禹,然后回头对他讲:“你招待你朋友,让老叶陪我就好。”

他有些不放心。

但叶西禹已经大咧咧推着周京霓往外走了,他没法再多说,多看了两眼,又招来保镖跟过去,才继续与Lucas聊天。

……

周京霓没进厕所,走到落地窗,靠在一边望着外面,有些烦,又说不出哪来的这种感觉,就向叶西禹要了根烟,看远处玩飞镖抽奖的人。

周围环境嘈杂,叶西禹没听到刚刚他们的对话,但看得出周姐心事重重,可是问了也是一言不发,他自然不会读心术,只能默默陪她抽烟。

两根烟的时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狂欢。

抽烟的地方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上,有道墙隔开场内,不少人都闻声跑过去凑热闹,走廊上一时间全是靓丽的身影。

传到耳边的声音都是粤语夹杂英文。

“是老板来了。”

“这里的老板到底是哪个明星?”

“赶紧过去看看……”

“......”

讨论声不绝于耳,周京霓挺好奇是谁有这么大面子,尚未露脸就惊动这么多人来捧场。按灭了烟,她喊上叶西禹也往那走。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江樾。

一年不到,两人在香港重逢,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樾除了身材更宽阔,几乎不变,琥珀色的一双眼睛,明明在笑却散发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极具侵略性,身上的戾气和倨傲依旧。

她目光定在那个方向。

他大步穿过舞池往包厢走,身边簇拥着无数献殷勤的商务人士和漂亮姑娘,气质完全不像明星,是矜贵的上位者姿态,酒不接,烟拒绝,全然令人不可攀附,比起过去,让人一眼遥不可及。

叶西禹自然认出来了江樾,抱着胳膊咂舌,“原来他是这家店的老板,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周京霓没说话。

而人群里的江樾,目光忽然往这扫过来,就一眼,定在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上,他笑容先顿住,紧接着是脚步。

她朝他浅浅一笑,隔着茫茫人海抬手打了个招呼,有种与老朋友再见的即视感。

而江樾一如过去随意,抛下众人来到她跟前打了个响指,“周京霓,你在香港?”

周京霓嗯一声,笑着说:“你现在的事业也太广泛了,又是自创服装品牌又是开夜店,哦对,北京还有家娱乐公司。”

江樾低着脑袋,将烟含在嘴里,用火柴点燃,有人上前敬酒,他看都不看,轻轻吹灭火焰,随手将火柴丢进酒杯,对着那人吐出,一缕一缕,周身烟雾缭绕,垂下那只手还插在口袋里,眼中透不耐烦,显得痞气又张狂。

那人识趣走开。

江樾手上夹着烟,侧回头看她,“你还少说了一家。”

周京霓眯眼笑,“那家餐厅,我记得呢,前段时间扩门店了是吧?”

“是啊,生意还不错就又开了一家。”江樾眼尾含笑。

“娱乐公司怎么样了?”周京霓拨弄着长发,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落。

音乐被dJ切成《bounce》,扭动的男女高举手指,c手里的二氧化氮气柱喷射大片白色雾,凉风径直钻入裙底,头发被吹翻,江樾抬起胳膊替她隔挡开东倒西歪走来的一个人。

她在迷雾中看他。

她想江樾这样的人,纵然把游戏人间摆在脸上,也注定是无数女孩在世间风月的陷阱。

而江樾也在看她,看她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温柔,想她这样的女孩,该居于高位,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别人。

那人走了,烟雾停了,江樾才说:“还是那样,火坑里砸钱要死不活,估计离倒闭不远了,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关了。”

周京霓失语,一时没吭声。

良久,江樾问:“你呢。”

金融市场玩的就是拿捏人性,挑战人类的大脑,不动声色玩权谋的过程见多了,周京霓的经历、天赋,耐性都让她在这里面混得如鱼得水,也练就她在聊工作时习惯不喜形于色。她语气清清淡淡,却不谦虚,说自瑞能事件后投资再无败笔。

“知道吗,我从你这句话里看到了你身上曾经的影子,自信,又骄傲。”江樾说:“是我最欣赏你的点。”

“是吗?”

“过去的周同学又回来了。”

周京霓无声笑,“热爱才长久呀。”

江樾点头,“你说的对,热爱自己的事业才会越来越好。”

“那你呢,音乐不是你热爱的事业吗,为什么打算退居幕后?”周京霓想起来倪安的话。

“看来还挺关注我呢?”江樾调侃。

“我们又不是陌生人,也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还不允许我关注一下大明星Loren吗?”周京霓也同他开玩笑。

江樾苦笑,“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周京霓抿了抿唇,不想多牵扯出过多的感情问题,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见他欲言又止,就转移话题,主动聊起他之后在悉尼的演唱会,他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也不问她别的。

叶西禹在他这吃过一回亏,这会儿聪明了,自觉地抱臂旁观,一句话也不插。

正说着,后面有人推她一下,江樾下意识上手扯住那人衣领扯到一边,反应过来时冲她自嘲一笑,“习惯了。”

周京霓笑了笑,不接话茬,刚好有人来找他,她便趁机说:“快过去吧,今天你是主角,别让人等太久,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她便拍拍他肩膀,扭头拐进场内,即使能感受到后背上的热烈目光,也不回头。

与江樾的重逢就像个小插曲,很快一晃而过。

……

凌晨三点时分。

威士忌空了三瓶,沈逸正同他们三个在摇骰子,周京霓耳边刚传来“五个六”的叫声,手机在腿上嗡嗡震动。

是远在美国的外婆的电话。

正巧她坐在角落吃蛋糕,担心接不及时,匆忙拿起手机走到门外一辟安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姥姥

“我和朋友在一起呢

“等一下就回去

“不熬夜啦......”

十几分钟的电话里,外婆重复来重复去都是与以前同样的问题:最近怎么样,缺钱吗,工作压力大吗,有没有熬夜……

她耐心十足地用新答案一一回答旧问题,直到听见问她一句,“杳杳有没有谈恋爱啊?”

她犹豫了。

她想说有,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母亲那番话,半晌过后,还是含糊地敷衍了三个字,不着急。

老人上了年纪就是关心那几样问题,对小辈尤其唠叨。她知道,也享受、珍惜这种时刻,挂电话前,再同样叮嘱回去。

外婆在电话里笑的弥足开心。

道别的话讲了三次,周京霓在收到一句晚安后挂了电话。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握着手机往回走,刚走到一个卡座旁,一个醉醺醺的胖子跌跌撞撞而来,她来不及躲避,径直被撞倒了,连带旁边的服务生一起摔在地上。

那人块头太大,顶过来的力道足劲儿。

许是饮酒的缘故,周京霓两眼昏黑,还有点犯晕,穿的又是高跟鞋,趔趄那几步险些扭到脚踝,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上来,手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感觉肩膀被那一下震麻了,再抬头,撞她那人早不知去向。

她只是摔了一跤,服务生却没那么好运,摔碎了两瓶名贵的酒。

红酒汩汩流淌在地板上。

“多少钱,我替你赔给客人。”周京霓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

话还没说完,服务生直接哭出来了,害怕得声音都在发抖,而她从之言碎语中听明白了,酒是江樾朋友送来的开业礼物,没价格,现在被点名送过去开瓶。

周京霓认识酒的品牌,心里估算了下价格,打算替女孩赔钱。

她说:“找你领导过来——”

话未说完就被一记刺耳的吼声打断,“怎么这么慢......站这干嘛呢!”

一个看起来像领班的白衬衫男人拿着对讲机,径直朝服务生走过来,手指着对方正要再问话,一低头,瞬间皱眉,周京霓看过去,发现这人的皮鞋踩在一块碎玻璃上。

“这是什么?”男人问。

服务生吓得话讲不清,“对不起......”

男人一听,怒火中烧,拿对讲机的手翘起食指对准女孩脑门吼。

毕竟女孩是受害者,周京霓理了理裙摆,走到两人之间,冲男人微微一笑,“多少钱,我替她赔双倍。”

“小姐您哪位啊?”男人上下打量她。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管告诉我酒多少钱,马上打钱。”周京霓面无表情地昂首对视,落在别人却显得高傲骄狂。

“你知道这酒是谁送的吗?”男人故意把粤语腔讲得很浓重,“清楚这酒多少钱吗就张嘴要赔,做好事先认清着点。”

周京霓淡然勾勾唇,“我倒想问问你们这儿什么破安保,喝醉酒闹事也不管?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

“别搞笑了小姐,劝你别得罪我们。”男人示意她让道。

周京霓一动不动,低眸瞧了眼他的胸牌,徐徐念出这个名字。

“Frank。”

“?”

“喊你老板来。”她抬起眉眼。

男人嗤笑,“你是谁?我们老板是谁?想见就见?认识人家吗,知道名吗就敢这么说话,看清了这是哪里!”

倒是身后的女孩已经沉不住气,上手拽拽周京霓,还小声提醒她不要管了。

想到今天是开业,江樾作为老板肯定有应酬,她不想打扰他的兴致。

“那叫你经理过来也行。”她继续说:“撞我怎么算,调监控找过来赔礼道歉呢?还是想让我报警?”

男人只觉得她在讲大话,又听她操一口普通话,猜到必不是香港人,哼了声,理都不理,粗糙的手落在她裸露的肩上往旁边一推,大步上前就去扯她身后女孩的胸口,“你给我过来!”

女孩害怕地就要屈膝下跪。

周京霓一手拖住女孩手肘,另只手用力握住男人手腕,在他惊诧愤怒的眼神下,缓慢抬眼警告。

“再动手一下试试。”她手劲一寸寸下沉,手背血管微显,爆发的力道比自己想象中还大,同时对女孩说:“去三号桌叫人过来。”

女孩被吓傻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周京霓在这一刻感谢年少的自己,经历惯这种场面,这会儿她丝毫紧张感都没有,盯着男人,冷静地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好,好的。”女孩点头,转头挤进人群。

看着手底下的服务生听外人的话,男人气得跳脚,再一想到地上的酒交代不了,说不定还要面临辞退,火气蹭得暴涨,忍都不忍了,猛地甩一下胳膊,却不想对方只是晃了下,踩着高跟鞋稳稳站原地不动。

“好言相劝互相给个台阶下。”周京霓咬牙镇静自己。

男人大骂脏话,对讲机往腰上一别,上去就要给她一巴掌,就要扇到脸上时,她巧妙偏脸躲开。

男人气急了,“痴线,我唔捻柒鸠屌你个含捻笨柒个老母个生滋甩毛烂臭花粒白浊梅毒性冷感閪都唔捻柒得嘅——”

话未说完,两人眼前闪过一道冷光。

原本待在墙上的飞镖,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嗖一声刮着男人耳垂飞出。

周京霓怔了半秒,然后慢慢往那看。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白衬衫上,晕出一个一个圆形印记,在红色氛围光下衬得更鲜艳刺目。

男人尖叫嘶吼一个字,“谁——”

“一秒之内离她远点。”一声低沉的吼声打断男人的话。

周京霓闻声抬头,看见沈逸一手夹烟,一手转着飞镖,大步从人群里走来,后面跟着叶西禹和两个保镖,还有那个营销和女孩。

他来了。

她轻轻松一口气,因发抖而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扫了扫被弄皱的裙摆,细跟踩着男人的皮鞋而过。

男人急眼了,大手去扯她,“你走哪去!”

手还没碰到,走到她身边的叶西禹一脚踹到男人膝盖上,从旁边桌上拎起一个烟灰缸照脑门砸过去。

“砰!”

男人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发出痛苦呻吟,“去你妈的,敢动手打我,你们都想死!”

“去谁妈呢?你再说一遍!”叶西禹暴吼,解开手表带子丢给保镖,拽着男人领口起来,一拳下去,最后狠劲地朝他肚子上踹下去。

周围卡座的人见此炸开似的尖叫。

男人一边躲一边瞅准时机,在下一个落拳瞬间,一个横扫腿过去。

叶西禹险些摔倒,扶着沙发站稳,抬手捋了把头发,咬牙道:“还敢还手?!”

说着,男人要站起来打人。

一只脚在黑暗中悄然伸来,紧接着砰一声,男人的膝盖又重重砸在地上。

周京霓低下头看。

便看见沈逸若无其事地收回脚,然后慢津津地弯下腰,擦了下鞋。

“呦,是个狠人呀。”叶西禹后退半步。

“出来玩就他妈讲这儿的规矩,懂吗!”男人气势倒不减,“敢在这打人你们等着!”

沈逸看着男人不说话,把玩了两圈手里的飞镖,眸色阴恻恻地往下沉,定准那个不动的地方,微微眯眼睛,抬手丢出去。

飞镖直直扎进男人手背。

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嘈杂的电音与人声里消失殆尽,似响未响。

“规矩?”沈逸念着这两个字笑出了声,口吻淡淡,摄人的黑眸里全是戾色,“就没人配教我规矩。”

“你——”

话音未落,沈逸就嗯了声,看着那人一连三问:“我怎么了?这是哪?你的地盘吗?”

男人疼得呲牙咧嘴,半天说不出剩下的话。

沈逸说:“我等着。”

营销看见领导被弄成这样,终于上前扶人,一边劝他们消消气,“大家都退一步,互相道个歉......”

周京霓讽笑出声,“现在想道歉晚了吧。”

“看清老子今晚消费了多少钱!你他妈也敢动我们的人?”叶西禹指着地上的人,“想道歉就解决是吧?告诉你没门!”

男人咬紧后牙槽,猛地拔出飞镖,手捂着血洞吼:“喊人去!”

服务生两边各看一眼,马不停蹄地听话行事。

话音落下,沈逸掀眼皮看着那道人影,微挑动眉梢,护周杳杳在身侧,胳膊搭在她肩上,夹烟的手指松开,烟落地,他垂下眼,抬脚碾过,抬手朝远处一直悄悄观望这边男服务生勾勾手。

人过来,他说:“酒单。”

他让周杳杳找有无刚刚那瓶酒,她指了下最上面那排,“就是这个。”

沈逸看都不看,直接让人上三瓶。

很快就见一行保安冲进来。

周京霓盯着那群五大三粗的人,猜是这儿养的打手,侧头看向沈逸,“人有点多啊,确定不会有事?”

沈逸轻描淡写点头,“是有点多。”

“那怎么办?”周京霓侧了侧头,凑在他耳边吐息,“要不跑?”

“怕了?”

“怎么说呢。”她挑了挑眉,“这才发现以前那都是小场面,和这些人动手的话,很难不承认,有点怕。”

沈逸转眸看向她,风过无痕般轻笑道:“太岁头上动手我得掂量一下,这儿天高皇帝远,想想还挺刺激。”

“什么意思?“周京霓微微拧起眉。

“在北京动不了手,今天倒是给我机会了。”沈逸抬起下巴,落下搭她肩上的胳膊,垂眸,撕开袖口贴,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子,露出劲瘦的手臂,声音平淡无波,“时隔多年,再替你处理这种事,这次轮到我亲自来了。”

周京霓立马按住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放心。”

“沈逸!”她着急了,“他们那么多人!”

他不答话。

眼见那些人来了,有六七个,她死死拉住他,“冷静点儿,你现在最关键的时候,能用钱解决的事别出岔子。”

沈逸轻笑,“我走这条路,等的就是今天。”

周京霓怔怔地望着他。

她知道沈逸动手是为她报仇,骨子里也并非外表般温和斯文,却习惯了他的冷静,从未见过他如此冲动。

音乐被推到最高潮,完全掩盖吵闹的人声,周围卡座的人被清散了不少,阵仗足以可见是要动真格。

沈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帮人,等来齐了,冷漠地横扫了一遍,听见周京霓的劝阻,并不说话,转了转脖子,冲她牵唇一笑,但笑都压不住眼底的阴翳,余光看见服务生端酒过来,将周杳杳拉到后面。

“乖乖站这儿。”

周京霓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点。”

沈逸没说话。

叶西禹回头询问意思,就一句话,打就上。

沈逸抬眼看过去,并没着急回应,大步朝端酒的服务生走去,手抄起两瓶酒,重重放在一旁桌上,淡声开口:“两瓶酒在这儿,我替她赔,你,就跪在这儿给她道歉。”

男人不理。

“道歉。”

“想死啊!”

“道歉。”

“你他妈叫谁道歉呢!”男人被人扶起来,仗人多,气势涨一截,指着他破口大骂:“管你是谁,今天你们别想好好走出去!”

沈逸抬眼,还是那句话,“跪下,道歉。”

男人操一声,抬手示意打手上,闻声,一名保镖立马上前护在沈逸身侧,蓄势待发的姿态,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另个保镖抓起椅子砸向头顶监控。

同一秒,沈逸拿起一瓶酒,照着男人额头砸下去,在所有人愣神的间隙,再次抄起一瓶酒砸过去。

男人抱头尖叫。

现场乱作一团。

打手瞬间冲上来,保镖随手抄东西打过去,叶西禹外套一脱,随手拎起一罐灭火器砸碎消防玻璃窗,连接好,拿着消防水枪冲进人群里,启动阀门,水流高速喷射向四周。

“呲!”

“哗啦——”

水流四处喷射,现场如被暴雨灌浇,吧台,卡座,扭打成一片,酒瓶被横扫倒地,玻璃碎片迸裂飞溅,惊天动地的动静让场面陷入混战,沈逸用手打不够,抄起灭火器照着对方脸重击,握着碎瓶口狠劲儿往男人肩膀捅,鲜血迸溅在他嘴角,随手一擦,又是一拳下去。染红的眼,爆紫的筋都在他加重的拳头下逐渐更深。

他一脚踹跪男人膝盖,掐着对方脖子往地上磕。

空气弥漫起血混杂酒的味道。

场面惊心动魄。

逃窜的客人,晃动的吊灯,熄灭的激光灯,下死手的打手们被受专业训练的保镖打倒在地,场外拉爆的警鸣声,一群警察怒吼着冲进来。

打手们被一一控制,唯有一道背影逆人群而行。

周京霓冲进水花,在一片朦胧中看见沈逸,她顾不上别的,跑上去拉住他,说话声音颤抖得不行,“你,你有没有事啊。”

“好着呢。”

“都流血了还没事!”她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手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他,恨不得扒下来衣服检查。

他浑身湿透,衣服沾满血点,映得双眼更猩红。

她看着,大颗眼泪流下来。

沈逸擦掉手上的污渍,抹掉她的眼泪,什么都没说,紧紧反握她的手,牵着她,踩着一地酒液与玻璃碎片走向满头血玻璃渣的男人,两脚揣下去,人痛苦地翻了身,他俯腰薅住男人头发拽起,捏着下巴逼着张开嘴。

男人喉咙发出呜噜一声。

沈逸冷淡地问:“会道歉吗?”

“有本事弄死我!”

“敢碰我的人死条命算什么。”

“......”

“不想在中国待了啊。”

“你算什么东西。”男人含混不清道。

沈逸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烟盒,咬出一根点燃,往男人脸上缓缓吹一口烟,“京城天不变,我在的地方,是你这辈子都磕不进去的头,脱了那身衣服,这是你唯一见我的资格。”

男人啐一口血沫子。

口水直接溅到周京霓裙子上。

沈逸看了一眼,嗯一声,叼着烟含糊道:“不错,有骨气,不过吧,不会说道歉就这辈子都别说话了。”

周京霓看向他。

沈逸徒手抓起地上的玻璃碴子,一把塞进男人嘴里,然后捂住他嘴巴,在她一寸寸收紧的目光下,看着血流出,染满那只白净的手。

看着这些,周京霓死死握沈逸的手,咬紧了牙,仿佛疼在自己手上。

男人休克过去。

沈逸后退一步,松了手,从桌上抓起一把纸擦了擦手,牵着她绕开倒在地上的男人走向警察堆。

他们一行人被警察请去喝咖啡。

......

警察署里。

警察例行问话,查了监控,看了前半段,走完流程就放了他们走,往外走着,沈逸撩起前额的湿发,精致的眉眼沾染了干血渍,周京霓看他被包扎了一圈绷带的手,倒吸了口冷气,拿手替他擦掉那些脏痕。

“疼不疼。”她轻声问。

“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先找我,不然吃亏了怎么办?”沈逸用好的那只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才回答她,“小伤,不过不能见水。”

周京霓点点头,“我照顾你。”

“那你上我那儿住两天,伤的还是挺疼的,得贴身照顾。”沈逸咧嘴一笑,受伤了也要逗她玩。

“疼死你算了,”周京霓拧他胳膊,蹙眉道:“下回不准打架了。”

沈逸假装很痛地喊一声,笑柔柔地搂着她肩膀,把受伤的手举在她脸前,“谋杀亲夫呀,更痛啦。”

周京霓气笑了。

跟在后边的叶西禹凑脑袋到两人中间,可怜兮兮地举起胳膊横在两人脸前,“你们没有人关心一下我吗?我也受伤啦!”

两人同时回头。

周京霓瞧着蹭破那点皮,正要打趣他,前方传来一阵错乱哒响地板的脚步声。

沈逸脚步停下。

她回头看过去。

一行六人,为首的江樾,一手抄兜,一手拎着银箱子,身披大衣,内搭花衬衫散扣到胸口,昂首阔步地穿过办公区,领人一帮人往这走。

江樾几乎是一路看着她走过来的。

沈逸落下两只手,就这么与她并肩齐站,静静候着。

“受伤了没?”江樾看着她问。

周京霓摇摇头,“没。”

沈逸不讲话,无声弯弯唇,胸腔跟着抖动一下。

在这短短一秒,一道目光刺过来,他抬眼看过去,面无情绪,但大脑那根神经被刺激得紧绷起来。

不过两人都不差。

目光分秒互换出无数个意思。

——有趣。

——少废话。

前者江樾,后者沈逸,但意思来回切换,几乎是针锋相对。

周京霓打破平静,“给你带来挺多麻烦的吧。”

“麻烦谈不上,就是够可以啊,给我开业第一天弄到这儿来处理烂摊子。”江樾看完她,目光偏了下,笑容淡下去,眉头微动。

他没想到他们在一起了。

而她这句话看似是慰问,到底有多少成分是关心他,而不是替沈逸讲话,猜不透。

从在夜店看到她,他就整晚都在分神,陷在人群里,连看不上的人的敬酒都接了,好几杯都是,被人调侃世道变了,江樾都放下傲气了。

其实不是。

他只是想她。

一步步来中国发展事业只因这是她的国家。

从头到尾只因为她。

从来到她身边之后,他都只是围着她转,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推掉工作,用尽手段想要留下她,就算是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愿。

直到她离开。

他懂了,在她眼里,他的爱像洪水猛兽,是极具攻略性的侵占,在摧毁她。

这么想着,这么看着他们和谐的样子,他好像有点释怀了。

......

周京霓不笨。

这一下砸场,轻则应付这边完被停业整顿,重点是今晚这么多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闹出这种乱子,安抚就是件麻烦事。

且一个人的眼神能说明很多事。

他还是很针对沈逸。

沈逸与他平视,“江老板的场子出这种事儿,以后可要加强安保,否则开不开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叶西禹嘴唇动了动。

周京霓按住他不要乱讲话。

江樾看着她的小动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空处笑了声,“与其担心我,沈少不如想想怎么向家里交代,我开着玩,关门就当拿钱打水漂。”

“这么个做生意法儿,令尊教的吗?”沈逸冷笑。

“都是走父亲的路,彼此彼此,不过啊,京城的天可能会变,但出了中国境内,我走到的地方,天变不变我江家说了算。”江樾扯扯领口,又似提醒地补一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沈少悠着点儿行事,才走的远啊。”

沈逸神色淡淡的,“难为你这么替我的以后着想。”

“倒也不是。”

“哦?”

“关心我在意的人而已。”江樾停顿一秒,视线悠悠落在她脸上。

沈逸凝视着他。

江樾说:“我是替周京霓担心,嗯,沈逸啊,你家庭什么样,自己清楚,别让你的冲动殃及无辜。”

四周的空气变得静默。

周京霓闻声望去,看着那道冲自己笑起的双眼,关于他的回忆扑面而来,最后一幕与此刻有许多相似,他讲沈逸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爱情可能是扔下的第一个包袱。

她手指不自觉蜷缩,连头顶的灯都觉得刺眼。

沈逸牵起她的手,很快,笑了声,“你不该关心的,现在我来负责。”

江樾没说话。

叶西禹适时地嘀咕一句,“累死了,走了。”

话音落下,江樾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轻轻放在旁边办公桌上,从他身边挨肩而过,一边留下一句风飘般的声音。

“监控要砸就砸全了。”

......

U盘插在电脑里,是他们砸场的全过程,而最后一幕是一段删掉全时间段视频的录屏。

沈逸拔下U盘,落下车窗抛出去,对着风说了一句谢谢。

......

吹进来的风掀起周京霓的长发,她侧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他,久久注视,一同吹散心底最后的思绪,手覆盖在他胳膊上,看回路前方。

车子一路开向白加道。

时隔数不清的年岁,周京霓再一次走进裴少淮这栋别墅,依稀记得上次还挺小,是同沈逸还有一群长辈来这儿过了半个月寒假。

“在这等我会儿。”沈逸指指沙发。

“你去哪?”周京霓瞅着黑黢黢的环境,赖在他身边不肯撒手,走一步都要跟过去。

“我上厕所都跟着?那行啊,过来。”

沈逸低头,伸手捏捏她脸蛋,逗她,说着就拉她往洗手间走,见她松手了,忍不住笑出声,告诉她自己去开灯,然后推门进了洗手间,关门前又后退一步走出来,看着她趿拉着棉拖,小跑到有亮光的地方。

“灯在楼梯口。”

“哪?”

“楼梯口!”

“知道了。”

站在三面透月光的客厅,挺亮的,周京霓没着急去开灯,先瞧了一圈家居装修,发现还是几年前那样。最后来到电视机前,她拿起一个孤零零的摆件看了又看,记得这是一对的,刚巧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想问沈逸另一个去哪了,转身却没看见他过来。

“沈逸?”她试探着喊一声。

没回应。

她又叫一遍,还是静戚戚的。

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走到没光的地方,她这才想起开灯,摸索着墙边找到灯的面控板,还没按下去,旁边里侧走廊冒出个黑影,吓得喊了一声,啪一声按开灯。

沈逸靠在墙边,笑着看她,“叫什么?”

周京霓扁扁嘴,“干嘛不让叶西禹过来,这么大个别墅就咱们两个人,又黑,我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沈逸摇头,“还是这么怕黑。”

“你故意的啊!”她扑上去搂着脖子掐他,又下口啃,“烦不烦呀!”

沈逸替她理了理还有点湿的头发,路线熟悉地带她进了个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未拆吊牌的男式短袖和浴巾给她,催她去洗澡,她刚好想换掉这条潮湿的裙子,就自个儿走进去调试水温,温度合适了,她赶他出去,他在浴室门口铺下防滑垫才关上门。

他又在门外说:“要什么和我说。”

下一秒,门开了条细缝,伸出一只小细胳膊拿着一条裙子递出来,之后只剩哗啦啦的流水声。

沈逸把裙子搭在椅背上,接着掉落在地毯上两样东西,他低头一看,白蕾丝的胸衣和内裤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那儿。

看来特意叠放在裙子里是害羞啊。

他挺无奈。

捡起来这一瞬,指尖感受着上面的余温,闻到空气里散着的香味,他心跳怦然跳了下,躁意跃动,叠好放下,去了外面的浴室冲澡。

女孩洗澡都慢。

沈逸换上睡衣回到这个房间时,里面的水声还没停,还时不时传来哼曲儿的动静,他关了顶灯,开了盏台灯,靠在沙发上等她出来,许是累了,困意不断席卷,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时,还是听见吹风机的噪音。

他按了按眉头,从沙发上起来,敲敲洗手间门。

门锁“哒”一声开了。

周京霓探头出来,撩开挡脸那缕湿发,望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沈逸见她穿了衣服,直接挤进去,然后看见她跟个小孩似的,发梢滴着水珠,手举着吹风机,宽大的短袖下方露着两条纤细光滑的腿,目光再下移,脚踩着湿漉漉的地板,他一抬头,她用幽怨地眼神瞪他。

“地上凉。”

“没有洗澡的拖鞋啊。”她抬脚踢了下棉拖。

“出来吹。”

“外面儿是地毯,会弄湿。”

“没事。”

沈逸拔了吹风机插头,拉着周杳杳走到沙发旁坐下,再重新弄好吹风机,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调整位置,一边拿起梳子弄开打结的发梢,然后一点点地帮她吹,周杳杳舒服地盘腿坐,后背靠着他双腿,身体一会歪一下一会动一下,他一低头,就看见她仰头朝自己甜甜一笑。

“几点了?”

“嗯?不知道,”他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有些走神,“快天亮了。”

“有点烫,你换低温。”

他换了档,“这样行吗?”

“嗯,我头发是不是有点长,要不剪个短发省事,我讨厌吹头发,每次都要好久,护理起来也好麻烦。”她自言自语。

“以后我帮你吹。”

她手指卷衣角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好几秒,小声说:“你又不能总在我身边。”

他心跳跟着这句话错了一拍。

她又把衣角卷来卷去,他站在她后面,把这些小动作清晰看在眼里,他呼了口气,关掉吹风机,摸摸她毛茸茸的温暖头顶,抽出一张纸,弯腰蹲下,低下头擦她脚底的水,她被擦得很痒,咯咯笑不停,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搂着他脖子。

“有时候我真的不信你没谈过恋爱,这么懂女孩的心。”她被照顾得好幸福。

他无奈,“真没有过。”

“英国有那么多漂亮女孩哎。”

“都不感兴趣。”

“真假?”她一点都不信。

“骗人是小狗。”沈逸一本正经地举手指发誓,还幼稚地要和她拉勾。

周京霓哼笑,“那以后要是遇到更好的人了呢?”

“我的心只能住一个人。”

她笑得十足开心,任性地扑腾来去,头从他睡衣下摆钻进去,再从领口探出来,仰望这双柔软笑眸,他低头要亲过来,她又溜走,结果被他捉回来足足亲了十下,嘴都亲肿了。

“杳杳。”

“嗯?”

“回北京怎么样?”

“啊......”

“待在我身边。”

周杳杳怔怔地松开手,看向他,又低下头埋在他胸口,“可是我现在的家在悉尼了,嗯,我可以常回来找你,北京的话,我......”

她说着忽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沈逸轻轻嗯一声,抱起她坐到自己腿上,“没事,我尊重你,你想在哪都可以,我休假也可以去找你。”

她心不由自主沉下去。

他又说:“别想了。”

“其实——”

“不用迁就我,杳杳,我会给你一个家,在北京,属于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她听得鼻子一酸,知道这四个字有好多意思,意味着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等于这段爱情走到童话故事的最后一章。

昏暗的灯光,空调风吹动的纱帘,温暖如春的房间,沈逸把她抱在怀里,聊了好一会,天光泛鱼肚白时,两人都困倦了,她嘤咛地在他耳边撒娇,他亲了她的耳垂,就这么一直接吻,从沙发到床上。

很多时候,情愫与欲望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周京霓没有过性经历,有些怕疼,衣摆推到小腹那一刻,脸红了,害羞地不知所措,沈逸亲了亲她的脖子,起身关了灯,拉了窗帘。

“害怕吗?”

“嗯。”

“我轻点,真疼就说,别忍着,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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