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爱无关迟暮(2/2)
“......”周京霓听的不顺耳,频频深吸气,拧眉心。
赵墨戎见沈砚清抬手按太阳穴,似是被陆怀琛急躁的性子搞烦了。
“你急什么急,”他把玩在手里的火机,从桌面上直直滑向陆怀琛面前,“人一小姑娘,说话这么呛是干嘛。”
“得。”陆怀琛气闷地抽椅子离座。
时晋见他挫败那样,挺想笑。
随着脚步声消失在门那,周京霓平静得差不多了,开始对沈砚清说:“麻烦您转告沈逸,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也不像之前那样打钱。”
“好的。”
“还有,通知他,我们分手了。”
“好。”
“他有什么让您对我说的话吗?”
“......”
一句也没有。她麻木地想,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咬紧的牙突然松开,茫然怔松了几秒,一字一顿地放话,“是我甩的他,除了我死了,否则我们不会再见。”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点头。
“他永远欠我的。”周京霓说。
“嗯。”
“......”周京霓的心不断下沉。
“我和他结束了,嗯,以后我和他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期限内,不回北京......”她说着,声音变得哽咽,抑制着情绪,还是想说:“最后还有,告诉他,心情不好就去旅行,不要憋在心里,会得病的。”
闻言,沈砚清眸色变沉,蜷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下,对她说会的。
“我和他这盘棋,算我输。”周京霓闭了闭眼,深吸气,争气地没让眼泪流下来,很快拿起那支笔,打开笔帽,最后抬头看了眼所有人。
时晋微笑。
赵墨戎薄唇微微勾起,迎上她的目光,仿佛在笑,半秒落眸,起身走到沙发那边点燃一支雪茄,默默抽着,忽然思绪万千。
周京霓落笔签下一个周,顿了,后两个字迟迟不下笔。
时晋提醒她可以仔细一遍再签名。
沈砚清忽然道:“你忘了还有平局收场。”
周京霓怔了下,讽刺一笑,点点头,目光飘然,欣欣然地将手臂放到桌上,重新掀开文件,目光自上而下掠一遍,一页页翻,房间只能纸张翻阅的声音。满纸黑字映入眼中,她看得懂,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到看完都一言不发。
大致是耳鸣眼花了,周京霓觉得沈逸站在自己面前说不要。
她的指甲扣进掌心。
墨水浸在纸张上形成一个深深的黑印。
为什么还会难过?
她在心里问自己。
明明是他抛弃了她,是他骗了她啊,她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不想放弃,心这么痛,那么想哭啊。每当想一次,沈逸的脸就会映在脑中,每段记忆都如潮水般肆涌。
......
——沈逸啊。
——我总觉得可惜,我们彼此陪伴了这么久,可你次次骗我......那些承诺显得我狼狈,可笑,幼稚,你让我像个笑话。
——也许你也有为爱勇敢那天,但我想,那个人不会是我。
——真可惜。
空气静默。
仿佛有风吹过。
她摸了一下口袋,感觉浑身冷,像窗外的冷空气蔓延进房间,她透过窗外的反射,看了一眼沈砚清。
假山景观在落地窗前,薄弱的金光透过竹叶帘,分层打在沈砚清身上,他侧身面向他们,站在假山前,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端起装鱼食的碟子,手指捻了把食儿,慢悠悠洒向池中,而后一动不动,目光落下,似在欣赏高山流水,也似观锦鲤戏水,整个人气定神闲,但更像是在她等的答案。
“今日您是在教我棋路吗?”她问。
沈砚清闻言放下碟子,侧头看向周京霓,微笑着,一双眼睛含着淡薄的冷意,徐徐道:“路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
“......”
“一式三份,你慢慢看。”
“......”
“之后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的助理。”他的话落下,时晋从公文包里掏出另外两份股权转让协议书,放到桌上。
周京霓低下头,无声讽笑,没有接话。
从小到大,从入行到今天,沈砚清一直是她想要探究的存在。别人口中传奇一样的人物,投资界的金手指也好,当年神龙不见首尾的期市诸葛也罢,于她而言,更多的是她认识了十多年的长辈,沈逸的哥哥,沈家人。在她还属于那个圈子时,沈砚清就是一骑绝尘的存在,比沈逸更耀眼。
意气风发到功成名就,潇洒到低调,不过短短十一年。
传闻京中官家,除了位居要位的老人,同辈的人见了沈砚清都忌惮九分,他心机深沉,若得罪了,日后定有麻烦找上身,因此活得和一祖宗似的。包括爷爷在内,那会儿谁想见他一面都得候着。面上尊长辈,谦逊,实际很傲,分的很清楚,就跟她旁边这俩人一样,发小是名义上的,实则是利益盘根错节。
在她想这些时,沈砚清目光瞥过来,微微弯起,眼尾有细褶,眼睛充满故事。
周京霓浑身血液逆流,低下头,慢慢签了名字。
三份。
十秒不到。
笔盖合上,她将那块玉放到合同上,轻轻往前一推。
时晋问:“这是?”
“替我还给沈逸。”周京霓突然有些累了,身心都仿佛一下子累到极点,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沈砚清走过去,一眼认出了,愣在原地,大概是没想到家里老人的遗物会出现在这儿,好一会才拿起,看向她说:“沈逸给你的?”
“是啊。”
“......”沈砚清出乎意料地把玉放回她面前,说:“既然他送给你了,收着吧。”
周京霓仰头,“不了。”
沈砚清看向她。
周京霓觉得迟来的这些一点也不感动,还有些好笑,“物归原主,放我这儿就两清不了了。”
沈砚清不再推让。
时晋取走文件,赵墨戎放下雪茄,沈砚清对她嗯了声,拿起衣架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由时晋递上文件检查一遍,就没再看过她。几人行云流水的动作,架势,仿佛就等这一刻的尘埃落定,此刻,就剩一人还坐在那儿没动了。
周京霓笑了笑。
这就是沈砚清厉害的地方,只言片语的安慰是客气,眼神传递的话,只能看到他想让你看的,但一切都是为了让她顺理成章地签下这份协议。
所谓喜欢,都是万物的浮沉。
而爱无关迟暮。
她起身,转身往外走,没有再多看一眼他们,推门前,身后传来沈砚清沉缓清朗的声音,“祝你日后与人对弈能胜天半子。”
她脚步一顿。
“有朝一日商场见。”他说。
她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出了茶楼,起风了。
周京霓远远看见邵淙和倪安站在车边抽烟聊天,两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同时转头,一起噤了声。
她低下头。
下楼梯,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她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走到他们身边,接过倪安递来的烟和火机,听见邵淙问自己怎么样,她罕见的笑不出来,很疲倦似的,站不稳,说不出话。
倪安心疼死了。
她很少见周周这样,不似往日的低沉,但哪里都透着苍凉的悲怆,她抱了抱周周,搂着快碎掉的人儿,拍拍背,说:“我们回悉尼。”
“嗯。”周京霓应一声。
邵淙透过薄薄白雾看了她一眼,欲语未语,转过身去,仰头看了一眼茶楼,与天边的光同尘。
......
楼上那一行人下来了。
一辆牌照SS227的车从周京霓面前驶过,几十米后,停在沈砚清面前,然后,助理弯腰拉开后排车门,等在一旁。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沈砚清侧头,透过朦朦光线,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秒,一眼,上了车。
车很快离开了。
邵淙看着那个方向,意味不明地评价一句,“挺好。”
“好什么?”周京霓问。
“现在这样。”邵淙说:“朝开暮落,总会有花为你永不凋落。”
周京霓眼眶干涩,最后看了眼手里的纸,抬起手,微微颤抖,轻轻抚了一下纸,闭上眼睛,随着咔哒一声,火焰点燃白纸一角,随着燃烧,“许愿卡”三个字逐渐化成灰烬,她咬着烟,用它点燃了最后一支华天下。
她仰头望夕阳。
眸色被火光映红。
她丢下纸,夹烟的手抹了下脸,大步往前,微微昂高下巴,发丝在风中飘扬,一身玫红如炽热烈火,娇艳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