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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南京十月的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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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看过去,一位穿着长裙的女生落座旁边空位。

见对方红着脸拘束在那,沈逸不再看了,淡淡问:“有事吗?”

“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里有人吗。”女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容十分腼腆,又看似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你一个人吗?”

沈逸头都懒得抬一下,“坐下了再问不太好吧?”

女生看得出来他好像不太感兴趣这种搭讪,自觉礼貌了许多,说一声抱歉,而后解释说我就是看你这杯酒挺好看的想问问叫什么,只见男人点了根烟,杯子放回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他转过头来淡漠地笑了笑,回了个名字,对调酒师说再来一杯。

这张脸果然好看,女生脸一红,紧张地说谢谢,让调酒师来一杯同样的。

却不想男人压根不接话茬。

女生沉默了片刻,鼓足勇气再迈前一步,问可以加微信吗。

调酒师递来两杯酒。

“都给这位女士。”沈逸屈指敲了敲桌子,抬眸,从善如流吐出一圈烟,在烟雾弥漫中斜了下头,指着一心在逗小满玩的周杳杳,胡诌了句:“我有老婆孩子了。”

女生一愣,寻着视线往那看。

只见那个女孩蹲在一条金毛犬旁边,眸中泛着光,柔顺的发丝随风微微扬起,空气仿佛被风带来了清香。

“抱歉。”女生收回了爱慕的眼神,真诚地说:“你妻子真漂亮,祝你们幸福。”

沈逸笑了笑,起身离开,“谢谢你夸她。”

女生望着男人走向那个方向,两人牵着狗迈上台阶离开了这里,隔那么远依稀听见女孩的开心的笑声,与他细细慢慢的注视低笑。她呆滞了一会儿,遗憾地耸耸肩,心想果然好男人都英年早婚,一边端起那两杯漂亮的鸡尾酒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边对调酒师说结账。

却被告知对方挂账了。

女生撇撇嘴,才不想接受已婚男士的馈赠,拿出房卡放在吧台上,说不用,“那你也挂我账上。”

其实这家酒吧是独立于酒店之外的,由酒店老板一个裴姓朋友开的,并不能挂账单,而领导一早吩咐过了,九楼所有房间的任何消费均免单,但调酒师不好明说,委婉道:“就算我们送您了。”

女生诧异了下,迟疑着再去看那个方向。

可惜早不见踪迹。

回到座位上,女生对几个小姐妹不满地撅了下嘴,“那人结婚了。”

孟筠闻言愣了下,往沈逸那看了眼,心想他什么时候结婚了?

“你确定没听错?”她满心好奇。

“肯定没有啊。”朋友端起酒杯抿了口,“他亲口说有老婆孩子了。”

孟筠似是而非地点头,好像懂到了什么。原来沈逸背着家里人谈恋爱了,简直太有趣了,她真没想到这次来南京看望姥爷竟然能碰见他,还发现了他这档子秘密。

但有点可惜的是她忘记看一眼那个女孩。

说来她很好奇沈逸这种对谁都一副萍水相逢概不入眼的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让他居然直接对外自称已婚。

席间有个朋友评价了句,“优秀的男人啊都不流入市场。”

孟筠扑哧一声笑了,“那就不结婚呗,咱几个凑一家养老院刚好。”

“那也不是不行……”

-

离开前一天,周京霓窝在倪安房间聊天,屋檐下欣赏雨夜漫过薄冥下的青山,半夜时分小满撑不住了,卧在两人脚边呼呼睡觉。

前些日子倪安不好问的话在今夜全问了。

“你就这么原谅他了?”她盘起腿来,一副盘问到底的架势,“我就觉得你这趟回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工作。”

“也不全是吧。”周京霓扒拉了一下汤勺。

“可我怎么觉得你俩还没和好啊?”倪安漆黑锐利的眼底透着很深的探究,瞳仁倒映周周捧着碗吹热气的样子,她说:“别吃了,先回答我的话。”

周京霓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咬了口鲜掉牙的虾仁云吞。

大概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痛快,一阵沉默,倪安拧了把她耳朵,恨铁不成钢地一片肺腑,“我看你那不痛不痒的状态就不像谈恋爱了!周周,男人是没有青春没有爱情的,就算快进棺材了,只要有钱,大把人前仆后继,你难道打算就这么跟他耗一辈子?”

说这话时好像让倪安想到了自小以耻的家暴父亲,因为她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周京霓抬头,表情撒娇,“哎呀不会的,别生气了。”说着去碰碰她。

倪安转过脸不理她。

周京霓笑嘻嘻递上一勺吹凉了的云吞到她嘴边,“肚子饿了吧。”

倪安对她永远都是无奈又纵容,于是她永远有撒娇任性的资本。倪安接过勺子吃掉,嚼了两口,显然还消气,说一般般吧还没我做的好吃。

周京霓乐呵呵地说那当然了,“我们倪安做饭一绝。”

耐不住性子的倪安气得用手指戳她额头,嘴上骂没骨气,事实上是心疼她,总关心她这半年来有没有受委屈,发生什么事没有,周京霓思忖片刻后摇摇头,仔细想来,沈逸与陆怀琛的话谈不上让她伤心,顶多算给平淡温馨的日子浇了盆冷水,让她学会珍爱自己。

“你太了解我了倪安。”她突然道。

倪安没吭声,点了支烟,黯然抽了一口又一口。

周京霓趴在桌上,眼睛盯着垂涎水珠的高脚杯,指甲敲了敲杯壁,灯光悄悄落在她身后,细白的手腕在光亮处宛如蝴蝶羽翼。

隔了好一会儿,倪安目光望着她,低低地说:“今年过年我爷爷说起你来着,他问你有男朋友了没,什么时候结婚......周周,当时你爷爷嘱托我爷爷照顾你,代替他看看你幸福美满的样子,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周京霓睫毛微微颤了下,但很快控制住,应了声“好”。

倪安无声叹气着摇摇头,掀起纱帘一角,嘟囔什么时候停啊,一边催促她快点吃,“我困了,你快吃完回屋睡觉。”

两个人无言相识了几秒,周京霓坐起身来,低着头小口吃,腾腾热气熏红了眼睛,眼泪不知不觉掉落进碗里。

回到屋,沈逸已经睡着了,床头留了盏灯。

细弱的光线倒映在落地窗上,床上被子隆起,他蜷在边角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沉,她走之前放的音乐都忘了关,周京霓上前关了手机,却睡不着,一个人搬了个椅子来到阳台上坐着,远远眺望被大雨淹没的连绵青山。

看天气预报最近南京一直有雨。

她不禁庆幸来得及时,不然前几日玩得都不顺心。

回头看沈逸,似乎被雨声吵醒了,翻了身后虚虚睁开眼,看了眼她,拿过手机看着时间掀开被子下床走过来。

他顺手从沙发上拿了个外套披到她身上,咳嗽了声,“什么时候回来的,睡不着?”

“吵醒你了?”周京霓拿远烟。

“不是,我没睡着。”沈逸也记不清什么开始习惯性失眠,也许是被工作中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搞得时常心力交瘁,一闭眼大脑就跟过幻灯片一般想起白天的烦心事。他慢慢蹲下身在她脚边,攥着她冰凉的手仰头看向她,“想什么呢?”

看着这样的他,周京霓心里压着口气喘不上来,有些难受,她没有表现出来,静下心来摸了摸他些许凌乱的头发,眼睛明亮,逗他道:“你这样真像小满。”

沈逸哑了哑,“骂我是狗?”

周京霓抱着胳膊点了下烟灰,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骂你,是夸你可爱。”

沈逸一下子笑出了声,拍一下她光溜溜的腿,站起身来拿了一支她的烟,拢着火点燃,含糊不清开口:“没见过这么夸人的。”

周京霓悠哉地晃了晃脚,自我感慨道:“做我的小狗可很幸福,吃不完的零食,还有大房子住着,当然我也因为它挺幸福的。”

沈逸不知为何点了下头,直到他说:“是啊,大部分小狗一辈子都只有主人这一个好朋友,可很多人却会慢慢忘记伤痛再养一只。”

周京霓被他说得有些伤感,心情恹恹。

沈逸在漫漫烟雾中看她,突然毫无征兆地问:“周杳杳,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吗?”

周京霓有些茫然地望向他,“为什么这样问?”

沈逸说:“好奇你会记得我多久。”

雨水飘斜进来,周京霓发丝被吹乱,浑身泛凉,她有那么一刻看不懂他如今为何比她还怅然若失,明明该害怕的人是她,决定权不在他也不在她,向前的每一步却在于他,即便她走一万步也跨不过那道隐形的鸿沟。

“永远吧。”

“到死吗。”他站在那,纹丝不动。

“是。”周京霓讨厌生离死别的话题,说玩笑话都情绪不高涨,更像是赌气,“放心,你要是哪天死了,我一定给你好好守寡。”

沈逸失笑,眼底无波无澜的宁静,“真的吗,那你要是忘了,到时我和小满一块去你梦里找你。”

“你有病啊!”周京霓蹙眉呵斥他的话,她说:“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她这短短二十几年,每个阶段都在被强迫接受生离死别。儿时外公去世,少时是父亲与爷爷,后来是骗人的江樾,去年冬天又是外婆。她想遗憾大抵就是爱你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所以这个话题于她而言,无疑是痛苦的。

察觉她情绪不对,沈逸好笑又无奈地说:“我说的是等我们七老八十牙都掉光那天,你想什么呢周杳杳。”

“反正我不喜欢聊这些。”周京霓沉默平缓地吸了口烟,“沈逸,你要真死我前头了,我一定找个帅老头去看你,所以你最好长命百岁。”

沈逸笑了,随烟雾吐了两个字,“一定。”

雨继续下着,他们一起失眠,一起放空目光望着远处慢慢收起笑容,仿佛都有心事,噼里啪啦的雨声砸进平静地湖面,泛起接连不断的涟漪,像落在彼此心中的心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京霓想问为什么那天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但到嘴的话还是没问出口,她只说:“倪安看出咱俩没和好了。”

沈逸怔了下。

寂静良久才有回音,“你总是把心事放在脸上,她又了解你,看出来并不难。”

周京霓笑了声,“看来这世上不再只有你最了解我了哦。”

这次沈逸回过头看她,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跟那些个没长心的人一样,比起她拙劣的掩饰,他不轻易给她洞察内心的机会。

该说这是情绪稳定还是工作时惯有的冷漠造就的呢。

周京霓不懂。

许多触及不到的时刻,她不会知道他的脾气从始至终因人而异,他曾为她差点和朋友翻脸,不管工作还是私下,他从不会像与她相处一般随意,无论在哪都是一副麻木了的和睦笑容,令人称赞温润如玉。

“很久以前就不只是我了。”他无关痛痒地轻笑,“周杳杳,你要学聪明点儿,轻易被穿破内心很容易受伤的。”

周京霓无暇追究这话里的其它意思,什么事都弄太清楚会没意思。视线里雨淅淅,她走到露台边,仰着笑脸儿说了句“我要是学不会那你可得保护我一辈子了”,他侧头瞥了她一眼,掐了手里的烟走上前来,手勾过她凌乱的发丝,一根一根理清,一言不发,手却在她脸颊长久停留,仿佛不舍。

他不说话,她偏偏想要答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可以吗?”

“好。”沈逸揉了揉她耳垂,“保护你。”

“我是说一辈子。”周京霓眨了眨眼,铺天盖地的雨将手里的烟浇灭,睫毛上都是雨珠,风拂过,好像流淌下的泪水。不等他开口,她已经换了个话题,“咱俩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赌这场雨会下多久。”

“嗯?”沈逸看了眼乱雨如雾的天,没明白她想干嘛。

然而周京霓仰望着她,指尖儿沾满了雨,轻轻地说:“沈逸,如果这场雨天亮就停,我们到此为止吧,可如果没停,我们就继续。”

沈逸一瞬间蹙眉,“你什么意思?”

周京霓装作自然地笑笑,伸手接雨,“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

在这一刻沈逸竟解读不懂她的哑谜。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从来都不傻,只是不会在他面前掩藏自己,若诚心瞒他,其实比他更胜一筹。

“认真的?”

“你觉得像玩笑吗?”她笑着说。

沈逸垂落下手,偏着头看了周杳杳一会儿,摸出烟点燃一支。

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在空中交缠,他没有说话,她也不解释。雨景别致的美,却看不进去一丝一毫,满脑子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提分开,当初明明是她情深意切地挽留下要走的他,越想越心神不宁,她倒是坦然,无所谓。

“感情的事可以这么随意是吗?”他自嘲笑出声。

“天公不作美又怎么办?”周京霓扫落肩头雨水,自顾自说:“这雨啊就和感情一样,都是天注定。”

沈逸指尖狠狠掐入烟蒂,“行,你说的。”

很久之后他模糊了许多事,唯独牢牢记得南京十月这场雨。

他们就这么等到天亮。

雨小了却没停。

周京霓看着初升就湮灭在云雾间的太阳,淡淡笑了下,转身回了卧室,“你看,天公不作美。”

这场雨困住了太阳,也困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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