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春日困幽情(1/2)
第239章春日困幽情
却说薛姨妈、宝钗母女于东北上小院儿中抱在一处、哭作一团,一个是撒了气儿兀自觉着自个儿委屈不已,一个是心下委屈却说不出口。
哭哭啼啼一番,又彼此哄劝。那薛姨妈心防早失,一则陈斯远惯会蛊惑人,前番言语薛姨妈果然听进去了几分;二则宝姐姐的确委屈,且放眼四下,又有何人比那陈斯远更为英才
宁荣两府,阖家都是那起子走马飞鹰的惫懒纨绔,都说陈斯远耽于女色,可细细点算,其身边儿的女子还不比宝玉房里的多呢。再说东府那对儿父子,一个恣意妄为,阖家媳妇子、丫鬟,但凡有点姿容的,又有哪个逃了去一个放浪形骸,不是寻了丫鬟厮混,便流连秦楼楚馆,哪儿有半点正经模样
比照起来,小良人虽出身低,却锐意奋进,小小年纪便已过了桂榜,来日科场,说不得便能入阁拜相。且其人交游广阔,极得权贵看中,前有燕平王结交,后有王家相看。
或许一年前还是璞玉,如今却已略经雕琢,光彩已现,若不抓紧把握了,来日还不知多少人家要上门相看呢。
宝钗许配给小良人……都有些高攀了。薛姨妈想着女儿本就受了好些委屈,从小到大一向乖顺,如今与自个儿痛陈心下委屈,可见是实在憋闷不住了。她素来得意这个女儿,自然不好因着自个儿耽搁了女儿的姻缘。
只是……这二马同槽说出去实在不好听,薛姨妈自个儿心下也别扭。另一则,如今她还对王夫人那边厢心存指望。
于是薛姨妈擦过眼泪道:“冤孽……罢了,你若不想金玉良缘,我往后便不提了。只有一样……你与远哥儿——”
宝钗虽哭得梨带雨,撒过气儿后却心绪早已平复。她这等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私底下与男子有私情当下只摇头道:“女儿只是心存倾慕。”
薛姨妈便道:“那此事暂且不好表露,待我探过远哥儿的口风再说。另则,宝玉那边厢,便是成不了姻缘好歹也是姨表亲,你不可表露出来。”
宝钗眼见薛姨妈可算松了口气,心下自然欢喜,忙不迭点头应承。心下则思量着,宝玉那边好答对,素日里多劝其读书上进就好;至于远大哥……左右如今也是偷偷摸摸往来,往后照旧就是。
大哭一场,宝姐姐自然神伤、困倦,待过得半晌便往蘅芜苑回返歇息。薛姨妈虽也伤神,心下却思量个不停,一时摸到方才陈斯远递过来的钥匙,咬着下唇略略犹豫,起身也不带同喜、同贵,只说烦闷,便往那玉皇庙而去……宝姐姐她不好计较,那小良人这回须得寻了其仔细说道说道,好好的女儿,是不是被其拐带的转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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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厢,陈斯远回返清堂茅舍,自是思量着宝姐姐如何与薛姨妈摊牌。心下暗忖,那薛姨妈论心智不过是内宅妇人,又哪里是宝姐姐这般宅斗小能手的对手此番闹过一场,说不得薛姨妈便转了心思。
这般想着,心绪不由大好,又计较着得空如何抚慰薛姨妈……一家子母女两个连锅端,总要给其一个说法。至于什么说法,张作家不是说过嘛,陈斯远只管让其身心通透便是了。一回不行就两回,两回不行就三回,多来几回,就不信说不通薛姨妈。
他这想着没事儿,外间便有小丫鬟芸香嚷道:“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来了!”
陈斯远纳罕起身,紧忙来迎。心下略略思量便知,想是这几日众姊妹挂心宝玉、凤姐儿的癔症,这才不曾来探望自个儿。如今二者癔症已除,想起自个儿脖颈上受了伤,自是要来探望一番。
他款步迎在院儿中,便见莺莺燕燕已然进得门来。当先便是二姑娘迎春,一旁随行一高大丰壮身形,正是司棋。这会子司棋正盯着自个儿得意地连使眼色。
这是何意
陈斯远一时间不曾思量分明,便业已迎到近前,便拱手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
三个姑娘家俱都敛衽还礼,二姑娘迎春便道:“远兄弟的伤可好些了这两日家中杂乱,原本早就要来瞧瞧,谁知今日才得空。”
小惜春也道:“是啊,脖颈上可留了疤二姐姐特意讨了三七粉,说此物治外伤最是有效。”
探春便道:“说来还是四妹妹最挂心,这两日也不知说了几次要来瞧远大哥。”
惜春瘪嘴道:“我昨儿就来过一回,半路遇见芸香,说是远大哥出府去了呢。”
陈斯远哈哈一笑,探手揉了揉小惜春的脑袋,又赶忙往里面迎。说说笑笑,待分宾主落座,又有香菱、红玉奉上茶点。
便如先前那般,这人一多,大抵就只能说些场面话。二姑娘只正儿八经的过问伤情,又问过了这几日饮食,便不再说旁的;倒是探春、惜春两个年纪小,缠着陈斯远说了半晌话儿。
那二姑娘迎春便时不时插嘴逗趣一嘴,惹得陈斯远心下惊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斯远总觉着二姑娘迎春似在偷眼扫量自个儿,奈何每次扭头过去,她都会别开目光。
仔细思忖先前司棋那得意的目光……莫非是鼓动了二姑娘与自个儿多往来
陈斯远心下哭笑不得。这会子宝姐姐都与薛姨妈摊牌了,此时二姑娘才迈出这一步,怎么着都有些迟了吧
自然,陈斯远说起话来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也不会冷落了二姑娘。且此时人多,二姑娘心下羞怯,两人连对视都少,就更别提说些体己的话儿了。
他却不知,昨儿个得空邢夫人又叫了迎春到自个儿房里说了些有的没的。大抵是有其撑腰、撮合,先前大老爷又放了话儿,这婚事好似板上钉钉,断没有不成之理。又说陈斯远父母早亡,孤零零自个儿一个人儿怪可怜的,便要迎春多来看顾、帮衬一番。
二姑娘迎春本就起了心思,当下羞答答不说应下,也不说不应。待今日便寻了探春、惜春,又问太医讨了三七粉,鼓足了心气儿这才来探视一番。这会子别看面上平静,实则一颗心怦然乱跳、好似小鹿乱撞。错非强忍着心绪,只怕早就脸儿红耳热,霞飞双颊了。
待过得半晌,惜春已然约好过几日再一并耍顽手球,探春眼见无事便要告辞。那二姑娘一并起身告辞,陈斯远自是起身送至院儿前。二姑娘眼看要出院儿门,一旁的司棋朝着其连连使眼色。
迎春只瞪视了司棋一眼,待跨出院儿外,忽而停步扭身道:“是了,前儿个无意中瞧见了远兄弟的书稿,真真儿发人深省,我却不知海外西夷竟与咱们如此迥异。这内中的道理我瞧不大分明,却喜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若远兄弟方便,可否将先前的书稿借我翻阅翻阅”
怎么那书稿传得四下皆知表姐邢岫烟是怎么想的
心下腹诽着,迎春只是寻常求书稿,又不曾说旁的,陈斯远哪里好推拒当下便应承道:“好,待过会子我打发红玉给二姐姐送去。”
迎春道了谢,这才与探春、惜春一并回转。
陈斯远回转屋内,正思量着邢岫烟心思,邢岫烟便登了门。
表姐今儿个焕然一新,外罩泥金底子竹叶纹样镶边肉粉色色缎面菊纹圆领褙子,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银白撒缎子马面裙,头上依旧插着陈斯远送的那一支梅金钗。
篆儿每月总能从陈斯远处得上三两串钱的贴补,因是极为有眼色。只随着邢岫烟进得院儿里,便扯了不情不愿的芸香往外间耍顽。
二人待落座,陈斯远便忍不住揶揄道:“难得稀客,表姐还是头一回登门吧”
邢岫烟抿嘴嗔道:“你先前住在后头,人来人往的我哪儿好过去瞧本道前几日便来瞧你的,奈何近来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儿,这才拖到了今日。”
陈斯远笑道:“我还道表姐抹不开脸面呢。”
邢岫烟嗔看其一眼,没言语。这姑娘闲云野鹤的性儿,偏心下是个分明的,换在陈斯远前世,便叫做认知高。她既认准的陈斯远,除去世间的男女大防,余下闲言碎语又哪里会去理会
房中香菱、红玉、五儿早知邢岫烟与陈斯远情形,当下纷纷掩口笑着退下,屋中便只留下他们两个。
今儿个邢岫烟梳了个堕马髻,又俏皮地将那倾斜的发髻编了辫子,瞧起来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灵动。
陈斯远心下爱煞了这姑娘,趁着无人便扯了手,又抱着温存了会子,这才说起正事儿道:“我那书稿,如今怎么传得四下都知”
邢岫烟瞧了他一眼,只笑着道:“宝姐姐最是心细,见我誊写,自是要观量一番;我又与二姐姐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时日一长,又岂会瞒过她去”
初听只当实在情理之中,只是若邢岫烟有心遮掩,莫说二姑娘,便是宝姐姐又岂会知道誊抄的是什么
陈斯远这会子心火上腾,无暇去细究缘由,只顾着与邢岫烟腻歪。却不知邢岫烟再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姑娘也有着自个儿的小心思。
她碍于身世做不得正室,可即便为贵妾,也总要选个好说话的主母才好。宝姐姐虽对其也算照拂,可客套里透着一股子违心,邢岫烟过往十七年尝尽了人情冷落,又岂会分辨不出真情假意
倒是那二姑娘,虽也藏着心思,却是个待人良善的。
再说了,宝姑娘为正室,她不过是偏房贵妾;若二姑娘为正室,因着邢夫人之故,她算是二姑娘的表姐,随着一道儿嫁过去自然便是偏室。
大顺礼法,寻常百姓、富户家中自然不讲这些,可越是大户人家便越讲究这些。就算刨去来日位份,只冲着二姑娘不会害了她,邢岫烟便宁可二姑娘嫁了陈斯远去。
如是,宝姐姐既知道了书稿,邢岫烟顺势便将书稿透漏给了二姑娘,这才引来方才迎春一番言语。
邢岫烟藏了这些小心思也不怕被陈斯远知晓,只是只片刻光景邢岫烟便被陈斯远缠磨得面红耳赤。这姑娘担心再不走只怕陈斯远会愈发得寸进尺,便故作嗔恼,到底红了脸儿告辞而去。
陈斯远意兴阑珊将其送出,那邢岫烟瞧着其无精打采的模样,顿时掩口笑道:“屋里藏着那么些个如似玉的,你这模样却好似吃不饱一样儿。”
陈斯远委屈道:“香菱、红玉几个说我受了伤不好牵动伤口,这几日都不让我碰。”
邢岫烟笑道:“那你只管忍着便是,少来缠磨我。”
说罢便领了篆儿快步而去。
陈斯远正待往那玉皇庙瞧上一眼,看看薛姨妈来没来,谁知方才送过邢岫烟,转头又见雪雁、紫鹃簇着黛玉往这边厢行来。
陈斯远心下一振,顿时来了精神头,便立在门前瞧着黛玉一行由远及近。
雪雁眼尖,遥遥瞥见清堂茅舍前立着个身形,便掩口笑着道:“姑娘,远大爷好似瞧见姑娘了,这会子就在门前等着呢。”
“嗯。”黛玉轻声应了。
她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愈发水润,既不是因着风沙,也不是因着思绪,只因着这些时日翻来覆去看那浮生若梦,不免为其中的恬淡雅趣牵动。又因陈斯远只写了前一半,黛玉心血来潮,竟想着将后半部分续写上。
奈何她才十二三年岁,再是聪慧,再是饱读诗书,缺了阅历、感悟,又岂会写出陈斯远抄袭而来的质朴又真情流露的文字
昨儿个确信凤姐儿、宝玉无恙,黛玉便点灯熬油、费尽心思续写了两篇文字。今儿个日上三竿才起,抄起昨夜所写文字,只觉满篇都是拿腔弄调、故弄玄虚,恼得黛玉将那两页尽数撕了去。
又听闻三春去看望陈斯远,这才拾掇停当了,领着两个丫鬟也来探望。
刻下遥遥瞥见陈斯远,黛玉自是心下异样。本道是个一门心思钻营的蝇营狗苟之辈,却不想笔下自有风仪。都道书如其人,黛玉倒是愈发好奇陈斯远到底是个何等样儿人了。
须臾到得近前,众人彼此厮见,一并进得内中,待落座后黛玉便道:“你脖子上的伤可好些了上回金疮药只送来一些,我怕不够用,这回又拿了一些来。”
话音落下,雪雁便将个小巧锦盒奉上,笑着道:“我们姑娘这金疮药还是圣人赐下的,老爷生怕姑娘伤了哪儿去,便分了一些给姑娘。”
“偏你多嘴。”黛玉嗔怪一声儿,雪雁便笑眯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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