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算计着织就成网(2/2)
她压根就阻止不了他的黑化。
不公平。
楚知禅收回了手紧紧地扣住袖口,血渗出来将那一角染红,她狠狠地咬牙将哽咽压在喉间,却又因为心口传来的阵痛而让她几度呛出血来。
血腥味灌了满口,她感到背脊生寒。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楚知禅抬手去擦但无济于事,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此刻轰然决堤,寻常情所带来的痛苦和绝望瞬间笼罩了她。
她知道她不该哭的,她不是这般脆弱的人。
但是她忍不住。
她向来如此高傲,口口声声说着从不受制于人,原来到头来她也只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便只是一个笑话。
不公平。
凭什么让她来经历这些。
她本来……
楚知禅可以接受任何人将她轻视,将她不屑,因为她不在乎那些人了,她早就将一切排斥在外,连寻常情都能狠心割弃。
唯独谢白衣不行。
唯独她后来养的那只谢白衣不行。
-“师姐,我不是他”。
如何不是?
-“我只是你眼前的谢白衣”。
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骗局,算计着织就成网,她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外头天阴了许久,屋中无人点熏香,茶水冰凉。
楚知禅的道心毁了。
一如从前。
谢白衣醒来时是在几日后,苏扶守在床边看他的伤势。
见他醒来苏扶就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说话时却对上了谢白衣的眸子,就又蓦地将那话堵在喉间,出声不得。
在苏扶顿住动作没反应过来时,谢白衣已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杀气已经收敛干净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白衣恍惚了时间。
他躺了一日,身上的伤对于他自己而言不算是什么,坐起身来时手下意识地往床上一撑,剧痛瞬间侵饱了他的神经,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看,他的左手用纱布裹了严严实实。
“你……你手上的伤骇人,”苏扶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解释着说,“皮肉需要慢慢长回来,你按时换药的话就不会留疤。”
说实话,他看见谢白衣那露出白骨的手时也是被吓了一跳,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跑到十界方天去了,师父将人接出来时几乎奄奄一息。
喉间干哑,谢白衣放下了手,手已经疼得没什么知觉,他问:“我的东西呢?”
苏扶知道他在问什么,就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谢白衣看过去,金乌血和洗灵草好好地放在那里,外面有一层淡淡的灵光由一层屏障保护着,看见那术法气息就知道是凌潇洒。
东西还在,谢白衣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沉睡的这一日,他又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苏扶也是沉默了半晌,然后问:“何至于为了禅儿连性命都不顾?”
“所以这就是你们弃她于湮灭崖的理由吗?”
苏扶一怔:“什么?”
谢白衣知道他受逆时禁术的影响连记忆都倒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偏头看向一边不再提这件事。
苏扶却是心中疑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谢白衣感觉到储物袋中有动静,低眸,就见地灵茫然地坐在床上。
他伸手想去碰它,它却条件反射一般地躲开。
“……”
谢白衣莫名眼中发涩,他抿了抿唇将那阵酸楚咽下,不再尝试去碰它了,但是他很想说“别怕我”。
别害怕他。
但又没有立场。
等那阵情绪过去了,谢白衣才哑声问:“……楚知禅回来了吗?”
苏扶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怪异,但是他又不知缘由,所以他只好老实说:“尚未回来,不过前日听闻人间界那头老四传音……”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观着谢白衣的神情又将原话咽下为了,“皇城的事已了,她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谢白衣不吭声了。
苏扶左看右看,最后着实是和谢白衣无话可聊,那些师弟师妹们如此之多唯有楚知禅与他二人最难相处,脾性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他不再多言,道了句“我去熬药”便出去了。
苏扶离开后屋中更静。
谢白衣舒出一口气,起身去将洗灵草和金乌血收好了。
将东西放入储物袋中时他看见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
——那本血术。
谢白衣的内心并不好受。那仿佛不属于他的记忆一直在占据他的脑海,所想所念全都是恨,叫嚣着杀人的欲望。
他认为他不是他,但是那又确切是他,那些种种行径他全都做过。
他确确切切地恨着楚知禅。
但是他分明不想的。
血与洗灵草最后被他拿了出来,他将其化小放入一个极小的瓶子当中,然后挂到了地灵的脖子上。
地灵抬头着他,眼底虽然茫然之色居多却也不乏对他的害怕。
倘若只是地灵在害怕他那他不会在乎,但那是楚知祥的寻常情,是她在害怕他。
“……别怕我,”谢白衣开口时眼泪先一步滚落,他低声说:“别害怕我……对不起……”
地灵愣愣地看他,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
但谢白衣先一步收回了手,他低头把眼泪擦干净,再抬头时连地灵都不敢再看:“你把东西给她吧,我不想见她了。
地灵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
“对不起。”他又说。
好像除了这三个字,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但是好像又包括这三个字在内他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甚至有些可笑。
——
苏扶熬完药后回来,谢白衣除了冷着脸外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后面几天谢白衣就不让苏扶再来了,他的脾气向来如此,苏扶倒是也不觉什么,只将伤药都留给他后又再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献灵想来看望谢白衣,但被苏扶拉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白衣从十界方天回来之后……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分明看着还是那个不爱言语的师弟,但是一经他抬眼,那其中又蕴藏着惊骇人心的濒临界点的绝望与疯感。
还有很难去说清楚的情绪。
夜幕下的逍遥居很安静,连烛灯都只点起一盏。
那烛灯照出的光晃晃,谢白衣取出匕首后脱去了自己上身的衣袍,将刀尖对准心口,往里刺入。
钻心的痛让他闷哼一声,却也将他陷入那迷惘的思绪牵得清醒了几分,血顺着胸膛的皮肤蜿蜒而下,充斥了满鼻腔的血腥味。
地灵呆的地站在原地,半晌之后不知所措地开始掉眼泪。
谢白衣分神用衣袍把它盖住,看它哭得难受。
谢白衣其实没想太多,他本来就打算取心头血为她炼护心石的。他只是想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分清,将原本就要送给她的东西炼好。
至少他现在还能分得清。
护心石炼好那日,谢白衣因损伤过大而昏睡了两日
再醒来时他握紧手中那块殷红的石头,听闻山门前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