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2/2）

沈宁欢听着也觉得不错，又透过窗棂朝后山望了一眼，皑皑雪色，分外壮阔，若身临其境去感受，必定更令人震撼。

“我觉得可以呀。”外边儿虽然下着大雪，但她一路走来并不冷，“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等过几天，恐怕就真没机会出去了。”

两人都开口了，方长弈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认命地点点头。

那座山岭中段有天坑，因此得名龙口岭。这一带人烟不少，上山下山来往较为频繁，因此从山脚便修了齐整的石板台阶，直通山腰的村庄，沿途还有不少供人休憩的八角亭。

沈宁欢命兰鸢带些点心和水，便和嘉太妃一道出发了。方长弈怕山道路滑，一个人走在前面，提前替她们探路。

这座山不高，几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中途的八角亭，嘉太妃满面红光，气都不喘的，使唤起儿子仍然底气十足，沈宁欢却觉得腰有些酸，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揉，心里难为情地想，自己的身体怎么连老人家都比不上呢，太差劲了。

“休息会儿吧。”不远处的方长弈忽然开口。

兰鸢和另外一个丫鬟点点头，拂去亭中石凳上的雪，又铺好软垫。

“儿子啊，你怎么还不如为娘了？”

“嗯，母亲您身体康健，日行八万里，我们自然是比不了的。”方长弈从善如流应了一声。

嘉太妃知道他随口玩笑来着，也不搭理。她丝毫不觉得累，看也没看那石凳一眼，在亭外的雪地独自转悠着，低头认真找寻传说中的菘蕈菇，丫鬟忙不迭跟在旁边搀扶着，生怕有闪失。

沈宁欢松了口气，看见那石凳像得救了般，晃悠悠过去坐下，暗自喘着气。

方长弈没有作声，悄然走到她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轻轻给她揉腰。

他手上的力度正好，恰当舒适，腰部的酸软渐渐得到缓解。沈宁欢这才明白，他是留意到自己累，才特地这么说的。她面对着嘉太妃，那人揉腰的手刚好被挡住了，看不到，但当着长辈的面，她到底有点难为情，心里做贼心虚般，没有吭声。

“还累不累？”他小声问。

沈宁欢嗫嚅着答：“好多了……”

“不许说假话。”

“……”

“后边的路我抱你吧。”

沈宁欢大惊：“不行不行，像什么样子，母亲还在呢。”

那人沉默了一下：“那你便跟着我走，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

嘉太妃没有找到菘蕈菇，悻悻而回，三人在亭中坐着聊了会儿天，忽然听见遥远的山峰高处传来低微的轰鸣声。

“嗯？打雷了吗？”嘉太妃疑惑。

方长弈握紧了沈宁欢的手，面色凝重道：“不，这好像是……”

话音未落，只听见转角处的山道传来“砰砰”的冰雪爆裂声，沈宁欢吓得脖子一缩，攥紧了方长弈的袖子。嘉太妃好生诧异，直直盯视着被风雪模糊的山道，奇道：“还下冰雹了？！”

“母亲。”方长弈面色复杂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不论打雷，还是冰雹，都是夏天的事……”

轰隆隆——！

他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淹没，隐约见到转角山道处有白花花的雪块滚落，带起一阵强大的气流。絮状的雪花和尘埃被席卷而起，汹涌向他们扑来。嘉太妃坐在最后方，有遮挡，倒还无事。沈宁欢见滚滚碎雪的浪潮向自己涌来，吓坏了，一头扎进身边人怀里。

方长弈立刻倾身为她遮挡，又收紧手臂，将人严严实实护在怀中。

这一阵巨响和夏天的炸雷差不多，来势汹汹，却转眼就停了。

亭檐上的雪花纷纷扬扬抖落下来。

“没事没事……”方长弈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嘉太妃若有所思点点头，后知后觉道：“原来是雪崩。”

这般淡定着实让人佩服。

说是雪崩，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山道拐角旁有一小段坡度太陡峭，滑落了一些雪。方长弈看着被掩埋的山道，皱眉，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

此时的沈宁欢却忽地大惊失色：“雪崩？！兰鸢还在那边啊！”

刚刚她瞥见过道的梅花开得好，差使兰鸢去折几支来，兰鸢似去了很久，后来一行人聊着聊着便忘了。

沈宁欢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出了亭子，往山道跑。方长弈立刻拽住她手，沉声道：“别慌，我同你一起。”

在他的轻声安慰下，沈宁欢稍微稳住了心神，往转角的山道走。

积雪堆成了小山，将石板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她还想再走近去看，却被方长弈制住，他担心还有残余的雪体从坡上滚落。

她止住脚步，伸着脖子努力朝山道对面张望。

四周悄无声息，安静得吓人。

“兰鸢？”她试探着喊出声，声音干哑。

“小姐！”

清脆响亮的声音立刻从对面传来，沈宁欢长舒口气，差点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