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过去（2/2）

男子回答着她的话，尽管她听不到：“山中万物早已在战争中失去灵魂，一座死山，自是恐怖。”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可她的眼神却越发夺目，宛若孩童一般。

她忽然开始计较起山的名字了，“为什么所有山的名字，都要带个‘山’字呢？世人不过是从自己的角度定义世间万物吧，不知道万物又是怎样定义我们呢？”

男子愣怔在原地，目光浅浅地落在她脸上，他突然爱上了这种一问一答式的聊天，尽管她看不到他。

他轻声呢喃道：“世人称我为邙山，却从未问过我喜不喜欢，就像是来到山上的人，我只称他们为人族，从来不会留意他们的名字。”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道：“可是这一次，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置若罔闻，邙山有些失望的退了回去，也靠在青石上，听她接着自言自语。

“山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能听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呢？”

“这倒是难得的默契，”他轻笑，“只是从前的生灵都唤我为尊上，我未曾有过自己的名字。”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比死亡还要沉默，那女子自嘲的笑了笑，又道：“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随便取一个名字了，不如就叫你‘泽渊’吧。”

她眼中的光芒终于熄灭了，那一抹笑意也永远地定格在嘴角。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口中的泽渊，正安静地躺在她身旁，陪她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刻。

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如何来到这里，泽渊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他俯身在她额上浅浅一吻，眼神无悲无喜，“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只可惜，你再也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他挥了挥衣袖，一道墨色闪过，“泽渊”二字被深深地镌刻在青石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虽然短暂，虽然她还是看不见他，但是他因此有了自己的名字。他弯了弯眉眼，眉心处绽放了墨色的光芒，那些游丝缠绕在一起，凝成了一颗墨石。

他将墨石郑重的放在女子的手心里，道：“我把我的记忆留给你，有了它，你便不会孤单了。”

画面隐去，四周重归静寂，只剩下微微的啜泣声。泽渊停在冰棺前，脸上带着释怀的笑，他深深的望着柏乐，“原来，我的名字是泽渊啊，柏乐，谢谢你，谢谢你找回了我的过去。”

他顿了顿，平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波澜，“所以，请接受我的感谢。”

脚下的土地开始猛烈震动起来——难道山的方向已经发生了变化？柏乐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终于可以避免一场战乱了，她感激地望着泽渊。

可是下一秒，泽渊的身体却开始消散。柏乐忽然慌了，喜悦的神色也消失殆尽，她睁大眼睛看着泽渊，失声质问：“泽渊！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泽渊轻笑，眼神如沐阳的春风，“柏乐，我曾经立过誓，得遇知己，当以性命相报。你我之间相知相识的联系，远比仇恨产生的斥力更为强大。”

“可是你就要消失了！”

“即使生命消逝，也不能割断我们之间的羁绊，柏乐，我会永远活在你心里，对么？”

柏乐啜泣着点头：“泽渊……”

泽渊笑得从容，千万年的孤独终于要结束了，他很庆幸，自己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遇见一个懂他的人，他缓缓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没有遗憾了。”

他的身体最终归于虚无，脚下的土地也停止了聒噪。岳清和萧战虽然只能看到柏乐的自言自语，却也能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岳清走到她身旁，像是安慰受伤的小孩子，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女将是前朝上将军之女，容歌。”

柏乐猛然抬头：“你……此话当真？”

“我曾读过前朝旧史，上禹前朝乃是大谦，九百年前，上将军府诞生了一位奇女子，才华谋略皆不逊于男子，也因此成为了大谦国第一位女将。不仅如此，她还主持开设了女子进士科，提倡男女平等，同朝为官。”

柏乐和萧战闻言，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惋惜。

“只可惜……”岳清的语气忽而有些暗淡，“女子入仕激怒了许多老臣，这其中……也有她的父亲。”

“这么说来，她的战死……是一场阴谋么？”

岳清低了低眼：“我也不清楚，只是在她去后，女子进士科也被解散了，虽然保留了女子学堂，但取消了骑射和策论，只开设女德女红。无论是后来的大谦还是现在的上禹，再也没有出现过如她一般的女子。”

※※※※※※※※※※※※※※※※※※※※

作者：容歌的故事还有后续，一直看下去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