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二十五）（2/2）
陈嫂子当即眼前一亮，不顾另外两个男人冲上去就要抢。
“你怀里藏着啥子东西，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是你儿媳啊，你不给我给谁，莫不是要去给相好的，你个下.贱的老女人，快给我松手！”
陈母哪里会松手，她紧紧护着怀中的东西，哭得肝肠寸断，“不行啊！那是我最后剩下的嫁妆了，你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明明全都给你了啊！”
陈母被陈嫂子大力拽得摔倒地上，旁边听到动静的人家已经披着衣服出来看了，脸上全是同情与怜悯。
陈家人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感触，陈珂的哥哥见媳妇儿抢不过，上去帮着抢，而陈父倚在门沿上，摸出旱烟来吧嗒吧嗒抽着烟，一吭也不吭。
而有了丈夫帮忙的陈嫂子，很快就将婆婆怀里的红布夺了过来，小心掀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但在欣喜的同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抬脚狠狠踹了还缠着她不放的婆婆一脚。
“你个贱.女人，果然是不愿跟公公过了，就想拿着家里的东西要去跟野男人私奔，你咋就这么贱呢！”得了东西，陈嫂子才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恶狠狠地往自个儿婆婆身上泼脏水。
陈母扒着陈嫂子的腿，哭得脸上全是泪，“不、不是，求你给我啊，不要拿走，那是给阿珂的，你已经抢走一次了，不要再抢走她的了。”
在陈珂出嫁时，其实陈母已经为女儿备了一份，然而被陈嫂子知道，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陈珂怕她走后母亲受苦，什么都没要地跟随林木嘉离开。
可惜她的妥协没有丝毫用处，却更加助长了陈嫂子的气焰。
“那还不是一样，你居然拿家里东西给那吸娘家血的畜生，你还要不要脸了！”陈嫂子四顾了一下后大吼道：“看什么看？管你家屁事，都给我滚回去！”
她在婆婆面前颐指气使惯了，加上得到了好东西一兴奋居然忘了外面的人可不吃她这一套，大伙儿被她一吼不仅没离开反而都冷眼瞧着她，那冰冷的视线叫陈嫂子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立时吃软怕硬地垂下头嘟囔着抽出自己腿，想要躲进屋。
不料陈母扒得实在太紧，她一个没站稳身体就向丈夫那边斜去，手下意识地拽住丈夫想要稳住身体，不想她抓倒是抓住了，偏偏抓住的是裤子，于是那裤子顺势就被她扒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裤头。
陈哥：“……”
陈嫂子：“……”
围观的众人：“……噗！”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生来，随之是更多的笑声，渺山十村的男人特别注重男子气概，红色这娘娘腔的颜色是连沾都不敢沾，不然不知被怎么笑话呢，想来这陈家儿子也是怕，才穿到了最里面，谁想自己媳妇帮他爆了个低。
陈哥脸色铁青地提上裤子，抬起巴掌想扇媳妇儿时，又堪堪止住了动作。
陈嫂子可以在这么个重男轻女、家暴成性的家里横行霸道，还多亏了她有个做大队长的哥，不然以她这么个闹腾法，早被陈家这父子俩打得下不来床了，怎会还能蹦跶到现在。
不能碰媳妇儿，陈哥的目光又落在了还在努力去拽红布的陈母身上，眼神中露出了残暴的光，蒲扇般的手直直刮了过去，这一下子上去，正常人都受不住，更何论向来体弱多病的陈母呢。
大伙儿惊地紧闭上眼睛，暗叹这陈家儿子真是遭天谴啊，太不是东西了，居然连自个儿亲娘都打！
虽然心中谴责，但大家又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只得在嘴上谴责几句，以寄希望陈家儿子可以幡然醒悟，然而又有几个施暴者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呢？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扇到陈母脸上时，一道石破天惊的大喊乍然响起。
“妈——”
随着这个声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陈哥的手腕，并狠狠地扭到了身后，然后陈哥只觉得背后被猛踹了一下，顿时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直直跪倒在地上，恰好正冲着惊魂未定的陈母。
陈珂也在这时赶了过来，满脸是泪地扶起母亲，颤抖地将她搂在怀中。
那边林木嘉也下了狠手，连打带踹地把陈哥打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诶哟诶哟地嚎叫，其间好不容易睁开眼，正好对上男人冷寒的目光，只觉得有一种从心理透出的恐惧。
“别打了！打死人了，我可是你大舅子，你敢打我？你还想跟我妹妹过吗？”
他不敢再看林木嘉，只护着脸威胁，希冀只是这小子忽然爆发，性子还是如以前那般一说就害怕的胆小鬼，然而叫他失望了，上头的男人拳拳到肉地打得他连哀嚎都发得断断续续。
此时陈哥才终于相信了那个‘林木嘉现在出息了，连李哥都害怕’的谣言，只是似乎有些太晚了。
“啊？打我丈母娘？哪来的脸居然打我丈母娘，老子弄死你知不知道？！”林木嘉说着陈珂从未听过的狠话，脸上狰狞极了，吓得很多原本看热闹的邻居们都紧闭上房门，就怕这凶神忽然扭头找他们麻烦，就连陈珂都有些害怕他打死她哥。
“木、木嘉？”
陈珂颤声想要阻止，却连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是她这话一出，林木嘉就迅速顿住了动作，不复之前的狰狞，笑容憨直地扭过头问：“啥子事啊，媳妇儿。”
这变脸变得太快，陈珂有些接受不住，愣了几秒才说：“你别把他打死了啊。”
林木嘉蹙了蹙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而躺在地上的陈哥得了一时的缓息，心中一阵窃喜，果然还是他妹子，血缘相连，总之不会看他受苦的。
然而当他刚这么想的时候，那边的陈珂却又补了一句，“打个半死就行了。”
“好嘞！”
陈哥：“……”
你他妈是我亲妹吗？
得了媳妇儿指示的林木嘉瞬间春暖花开，扭过头看向陈哥时却一秒变脸，撸起袖子继续殴打，嘴上骂道：“这么不能打，我还没出力你就不行了，还敢欺负俺丈母娘，谁他妈借你的胆子？！”
陈哥的惨嚎声响彻了整个夜晚，而在旁边看了全程的陈嫂子和老陈头愣是没敢上来劝说，在林木嘉打第二轮是全都夹着尾巴滚回了屋，不论陈哥如何求救都不敢出门。
到了红霞布满天空时，打得酣畅淋漓的林木嘉扭动了下脖子，把之前陈嫂子要进门时威胁留下的首饰塞到陈母怀里，微笑地说：“俺娶了陈珂，就是您的半个儿，以后您就把我当亲儿子吧，俺和陈珂好好照顾您，给您养老送终，给您摔盆烧纸！”
陈母木着眼愣愣地先看了看打得已经没力气嚎的儿子，又看了自个儿的女儿和女婿，眼中忽然漫上了泪水，她哽咽地点头，又点头。
“嗯！嗯！”
她似乎只会说这个字了。
陈珂在一旁瞧着，背过身抹去眼角的泪水，又跟母亲和丈夫敲开了旁边的门。
那家好半晌才打开了门，男人半掩着门警惕地盯着他们，其妻子和孩子们躲在身后，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被护在了最深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他们，然后绽开一个漏风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喊：“奶奶！”
“唉唉。”陈母含着泪应道，她刚才从女儿那里得知是这个小姑娘偷偷去找得他们，不然女儿和女婿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如果他们没能来，那儿子所遭遇的事儿，指不定就是她的了。
陈母猜测得没错，前世小姑娘也同样去通风报信了，然而林木嘉哪会管这事儿，还狠狠踹了一脚小姑娘，给这小姑娘留下了一生的疾病，那小姑娘痛地嚎啕大哭，哭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陈珂，方得知了此事。
然而当时的陈珂被打得连床都下不来，可她仍然一点一点蠕动着爬回了娘家，她到了时已是红霞布满天空，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满身是血地仰躺在地上，嘴里重复念叨着，“不要，不要！还给我……那是阿珂的，那是我的女儿的。”
陈母那时没有死，如果及时治疗的话，肯定不会死。
但当陈家听到村里赤脚医生说治不了，只能去城里治，并说了个大价钱后就干脆放弃了，把人扔在了个破屋子里直到死亡，说是重病而亡后便再草草下葬。
坟头挖了两个挨着的，原本是想老陈头死后下葬在一起。
但陈珂认为母亲一定不会愿意跟他在一块儿，等到身体好些了，带着女儿林花把母亲的尸体挖了出来，葬在了村头小木屋的后面，而在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空坟。
是林仙的。
陈珂抱着女儿林花坐在木屋前，笑着对她说：“以后咱们四个，好好过下去。”
……
所以如果不是他们赶来的及时，陈母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而最大的功臣就是站在后面怯生生瞅着他们的小姑娘，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过炽热，小姑娘被吓得嗷的一声更深地躲在母亲身后，而她的哥哥直接把她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林木嘉。
“俺只要还在，你就不能打俺妹妹，不然俺跟你拼了。”小少年头发似乎都炸起来了，明明很害怕，却是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这家男人没好气地回瞪了儿子一眼，眉头一皱紧紧盯着林木嘉。
“俺知道打不过你，但你也别想伤害俺闺女，她只是担心一直对她好的奶奶出事，不是故意找你们的，姓林的，你如果觉得给你们家添了麻烦，要打就打俺，别动俺闺女！”男人粗声粗气，却带着一丝颤抖地大喝。
林木嘉有些莫名，又忽然明白过来。
陈母体弱无法下地干活的事儿全村子都知道，谁家摊上这么一个就等于摊上个无尽的麻烦和白吃饭的，现在大家情况还是不太好，没有人家愿意要这么个老不死的。
但由于村里的闲言碎语，陈家出于面子又不好赶出去，现在闹了这事儿，陈母绝计不能回陈家了，就只能落到林木嘉头上，正常人都会认为林木嘉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不知该有多怀恨在心呢。
藏着掖着没啥子意思，不如把事情说开了，即便挨上一顿揍，也总比日后被连李哥都惧怕的林小子盯上。
男人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诚实地颤抖着，特别是看到林木嘉举起那满是鲜血的手时，更是抖成了幻影，然后——那手却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哥！”林木嘉张口认哥地大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容憨直纯真，“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打你和小侄女的，你们都是我家的恩人，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我也没啥子好感谢你的，来——狗子进来。”
他向后面招了招手，满脸臭色的狗子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大挂肉。
林木嘉又左右瞧了瞧，从少年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把大白兔糖全掏了出来，狗子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仿若死了亲爹似的。
哦，他亲爹好像本来就死了。
林木嘉很是无语，拍了拍少年的狗头，“下次去城里，我再给你买。”
瞬间，少年的脸色由阴转晴，晴空万里。
林木嘉看着颇有他风范的少年，心中暗暗警惕，以后一定要看好自家花儿啊，可不能让这大尾巴狼叼走了，他把一大挂肉拿过来，递到了男人手里，“哥，大恩不言谢，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
男人霎时明白是自家想错了，傻乎乎地接过肉来，他们家日子过得也不好，想来也有小半年没尝到肉味了，瞧着手上这起码有十来斤的一挂肉，不由咽了口吐沫。
“这……咋好意思呢。”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手上的一挂肉已经放到了他媳妇儿手里，女人连客气都忘了，喜滋滋地提溜着肉就往屋里走，小姑娘原本也追着女人走的，却见那个好看的人冲她招了招手。
“来，叔叔这里有糖。”
小姑娘眨了眨眼，颠颠地想过去却被自个儿亲哥拦了下来，“俺咋有你这么傻的妹妹，果然还是需要俺一直护着你，那男的一脸坏笑肯定不怀好意，妹妹你别……”
他话还未说完，傻妹妹已经舍弃了他，从手臂下钻过去后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林木嘉身边，先用小手试了试，后来发现不够用，就兜起上衣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
林木嘉会意地将糖全放在上面，其间还得意地瞟了一眼那少年，少年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两家又寒暄了几句后，林木嘉带着媳妇儿、丈母娘和狗子道了别，男人关上了房门，回头见女儿在盯着自己，忽然笑了，“以后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爸爸同意你做好事。”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犹如星星坠落在里面。
林木嘉一行人到家时已经快六点半了，安排好陈母后，他与陈珂火速收拾好东西，赶上了七点那趟巴车，上去后他们还呼哧呼哧喘着气，一夜没睡，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但那眸光却亮得惊人。
“你说咱能卖得动吗？”陈珂有些不自信。
林木嘉打气，“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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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街是渺城最繁华的街道，它左靠本城最大工厂，后邻渺城大学、渺城高中，前面还是个刚建起来的百货商城，在后世可是繁华商圈，人流量极其恐怖。
有很多头脑灵敏的人也咂摸出这里的巨大商机，所以他们到时很多好地方已经被占了，卖吃食的也为数不少，不过都是一些简单的吃食，见他们居然抬着个铁疙瘩来这儿，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两人鹑衣百结的衣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众人面面相觑的眼神中都明白了这是来了俩乡下人。
同行相轻，多个摊子就代表着他们少一个客人，市场就那么大，能不注意吗？
不过幸好这里的人都比较认熟，他们过去也是硬熬了一段时间才有了收入，自然也有许多熬不过去地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就看这小两口能不能熬得住了。
老商户们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嘻嘻哈哈哈地与两人打了声招呼。
陈珂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们，她毕竟是文化人，干这个总觉得抬不起头来，然而林木嘉却没这感觉，笑容憨厚率直地跟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利落地架好烤架，放上烧炭，便拉着陈珂在一边继续串着肉串。
早上的已经赶不上了，只能等到中午。
在回不了村的那几天，他也曾来看过几次，知道这里认熟，不轻易接受新事物，所以连他都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卖的动，不过即便卖不动他也有别的方法，可陈珂就没他这么轻松，她串肉的手都微微颤抖，心里像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
至少、至少不要赔钱啊！
陈珂心中暗暗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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