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风雨（1）.4（2/2）
“杨将军，孤与家眷说话，你也要来管？”秦沅并未放开揽着沈宛的手，只是微微侧过头去看边儿上的杨殊。
杨殊一听，忙又作了一揖，说道：“末将不敢。”
“杨将军，孤告诉你，宛儿的事一点儿都不能马虎，今日这东西若是看不满意，谁都不能走。”在下属面前，秦沅又恢复了平日冷冰冰，对谁都是一脸不容僭越的模样。
“殿下，殿下不可啊，前线告急，正等着殿下的几十万大军救命，匈奴已快打到幽州了，殿下，实在是一时一刻也耽搁不起啊！”杨殊一听秦沅说的话，登时有些急了。
杨将军……又在秦沅身边……
莫不就是那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杨殊。
若不是沈宛对此人略知一二，听方才秦沅与这杨殊二人的对话，还真觉得自己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呢。
57、飘摇风雨（8）...
天方大亮。早已不似众人刚出门时的一片青灰。这时正是汴京城一年中最最好的时光。
那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瞧着样子像是真的着急,可是沈宛倒对这个人颇有些了解。她上辈子虽然没有当面见过这个杨殊，却是知道他的大名。
因为他不光是太子麾下大败匈奴的一等功臣,还是晋王放在太子身边儿的得力干将。
这个人，想来是熟读兵法。他的兵法不光是在战场上用的好，就连在现实中的反间计也是信手拈来。
杨殊是晋王的人，这事本是顶顶紧要的机密，只不过到了最后收网的时候，晋王府的人也不那么避讳了,沈宛几番周转，也算是知道了这事。
不过从前知道归知道，左右最多就是懂得这世上人心难测,有时候连身边的人都信不得。可是真的让沈宛这样明明知晓一切，却不能说出来地看着,实在有些为难。
听完杨殊言辞恳切的这一番话，秦沅原本想继续说话,可是不巧，还没开口,就听见一声：“殿下。”
沈宛循声望去，原来是秦沅身边的影卫许蒙。
他平日里素来是时时跟在秦沅身边,却很少现身的，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时竟连他都现身了。
这样想着，沈宛心下不禁有些不安之感，萦萦绕绕在心头。
秦沅方才对杨殊说话时的怒气此时也稍稍敛住,面无表情地看向许蒙：“何事？”
许蒙双手一揖：“属下无能，朱昭训听闻了殿下今日出征，闹着要见殿下。”
一听提到这个朱氏，秦沅便想到昨日的事，这个朱氏，是嫌命太长了？竟还敢来闹？
他眉间不禁拢起一道沟壑，面色不豫：“这点小事，你还不能打发了，孤要你何用？”
“属下无能，听凭殿下责罚，”许蒙又是一揖，头低得更甚，“只是朱昭训以命相挟，属下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以命相挟？”秦沅的手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看向许蒙的眼神也有些耐人寻味，他似乎在思量着这四个字的分量，顿了一顿，才说不紧不慢地说，“那便如她的愿。”
倏然听到这话，沈宛未经琢磨，还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樱唇微张，久久合不上去。
她永远不会质疑，他是这个世上最深情的男子。
为她放弃天潢贵胄的尊严，为她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
可他也是这个世上最杀伐果决的男子，站在权力的漩涡中间。
也许一条命，在他面前，就是这样轻描淡写。
这一刻，沈宛竟不知不觉有些怕他。虽然仍是那一张清俊的面容，虽然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却让人觉得，像是地狱归来的玉面罗刹。
鬼使神差般的，她此时虽然很怕，可还是忍着心中惧意，柔声劝道：“殿下，不可。”
“宛儿，此事你莫要插手。”秦沅伸手，用指背蹭蹭她的脸，却连眼都未转过来。
沈宛顾念此时绝不是杀朱氏的时机，忙道：“殿下忘了昨日答应妾身的了吗？”
他正在气头上，可她还是头脑清醒的。知道上辈子的结局有多惨烈，这辈子，她不想让悲剧再次重演。
听到她这话，原本正抚着墨玉扳指，面色阴冷的秦沅此时顿住了手上动作，终于稍稍回过头来看她，刚要说话。
不巧，却又被一声十足凄厉的女声打断了。
只听那女声喊着：“太子殿下！妾身求见太子殿下！你们放开！我要见殿下！”
声音已尖得失了真，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是那平日里素来一副温文端庄的朱昭训。
沈宛眼见着刚刚被自己说得有些动容的秦沅此时怒意更甚，不禁在心中暗骂，这个朱氏，真是自己找死旁人怎么也拦不住。
秦沅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带她过来。”
一旁的杨殊看着仍是一副着急的样子，见着秦沅还要带朱昭训上来看看，刚上前半步，几欲开口，却被秦沅一伸手挡了回去。
沈宛眼睛虽未直直看着，倒是一直关注着杨殊的。此时旁人瞧不出来，可沈宛到底知道内情，一眼便看出来。
杨殊虽看起来是被秦沅拦住，不便再开口，可是事实上，分明是他本就没有心急的意思，秦沅此时不走，实在再合他的心意不过了。
奈何他从来一副一心为太子着的样子，说来也是此人心机至深，上辈子那许多年来，竟没有一人发现这人的反常之处。
秦沅的话一放出去，许蒙自然让他手下的人放了朱昭训。原来朱昭训一早被许蒙的人控制住，放才便被押解在门廊中。
朱氏很快便被带到了门口。见到秦沅立于阶下，正看着自己，朱氏先是一愣，而后十分委屈，像是计算好了似的袅娜多姿地跪下身去。
全然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叫人看着徒生怜惜之意。沈宛下意识去看秦沅的眼神。
虽然沈宛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不可质疑的是，这样看着他，他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只有纯纯粹粹的不耐烦而已。
秦沅看着跪在地上，委屈地抹着眼泪的朱氏，早就没有了耐心，不禁开口道：“你这歹毒妇人，竟还好意思在这儿哭，来人，关到柴房去。”
按他的想法，原是一剑杀了最好，只是想着沈宛昨日的话，秦沅方才决定稍稍放她一马。
58、飘摇风雨（9）...
整个东宫门口,马车排排罗列。闲杂人等一个都没有。在场的不过是沈宛、秦沅、杨殊和几个前来护送的将领。
听到秦沅对朱昭训这一番毫无感情的话，几乎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出一声儿。
朱昭训看来也实在是着了急，素日里见不着秦沅都要好生打扮一番的人，此时大约因着挣扎拉扯，连发丝都乱了一些，衣衫更是褶褶皱皱，瞧着一点儿不熨帖。
她一见着秦沅,就急急扑了过来。
秦沅眉心一紧，瞳孔微缩，不禁往后退了退。一边的许蒙察言观色,顺势就上前，制住了朱昭训。
那朱氏眼见着好不容易靠近了太子爷,此时又被拦下，急得直直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儿地：“殿下！殿下要走，竟连知会一声也没有,殿下莫非，莫非竟这般厌弃妾身么？”
朱氏哭的凄凄切切,不知内情的人瞧着，还以为真是应了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爷这身边有了人，就将旁的女子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可是旁人不知，朱氏却清楚得很,她多少是个官家小姐，要几分脸面的。只不过皇后娘娘一早召见过她，赞她姿容过人，定能在东宫有个立足之地。
不料进了东宫，却全然不是当时想的那般。原本瞧着东宫中有个受宠的宛姑娘，殿下眼里瞧不见旁人，可前时宛姑娘失了宠，殿下仍是看也不看她和陶氏一眼。
朱氏自己心中也是大约清楚的，她已成了皇后的一颗废棋。
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从前不知，为他做了这许多的事，也多少略知一二。
能坐上那样的位置。皇后又岂会如旁人看到的那般端庄和善，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生生要将手上棋子可利用的最后一分价值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