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与少年（三）（2/2）

我不管，就怪他！要不是他，姑姑不罚我，我定然早已化成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到庙会里问那些姑娘们的芳龄去了。

想到这里气得黑鱼在竹篓子里又是一阵蹦跶。

过了些许时辰，黑鱼翻着死鱼眼，透过竹条缝往外头瞅着，只一瞬间，目光就被那个巨大的、还沾着闪闪发亮的鱼鳞的案板吸引住了。

黑鱼想，完了，我的刑场到了。

不，我不想死！我才几百岁，刚成年，还年轻！姑姑，姑姑，你听的到吗，快来救我啊！你可爱的小侄子今天就要命丧于着案板之上了！

黑鱼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千里传音，现在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嚯”的一下，竹篓子被打开了，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照得鱼鳞闪闪发亮。

“今儿个运气可真好，捞到的鱼各顶个的肥。”李大壮是个年轻的渔夫，一边高兴地翻看着这个白天的收获，一边跟旁边买菜的大爷聊着。

大壮左挑右拣，看到了黑鱼：“哟，这条鱼还挺漂亮！黑得发亮，鱼身壮硕又好看！准能卖个好价钱。”说着这条英俊的黑鱼捞起来颠了颠。

我听了这番夸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那就从这条开始吧”，大壮把黑鱼往案板上重重一摔。

黑鱼晕得差点吐出了早上吃的小虾米，可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吃到过的小虾米了，又生生咽了回去。

黑鱼心里暗暗祈祷，如果还有来生，就让我做个在陆地上生活的普通人吧,鱼生太艰难了。

“大壮哥，这条鱼好漂亮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壮放下刀，抬头一看：“哟，阿毛！今儿个早上的比赛我看你也参加了，收获也不错呀！”

“那我可比不上大壮哥，一捞一个准！”大壮听了阿毛的夸奖朗声笑了起来。

阿毛虽然嘴上说个不停，眼珠子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案板上那条有气无力地拍着尾巴的大黑鱼。

“大壮哥，你看，我能不能用我手上这两条鱼换你这一条鱼？”阿毛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

阿毛心想这鱼那么壮硕，给娘炖了做鱼汤一定能补补身子。

阿毛的娘亲叫秀秀，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阿毛的爹几年前被抓去做了壮丁，家里虽然没了顶梁柱，但张口要吃饭的嘴却不少。除了阿毛，下面有一个蹒跚学步的妹妹，上头还有一位花甲之年的老母亲，全家的生计都靠秀秀一个人苦苦撑着。

可惜秀秀的身子一向单薄，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帮人做做女红换些家用。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平淡，但每天其乐融融，屋里倒也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去年，上头来了一人说，阿毛他爹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块砸死了，人也已经就地给埋了。说完，那人将一笔少得可怜的安置费往桌子上一放，扭头便走了，甚至连句体己话都懒得再说。

年迈的老母亲听了这个噩耗，当场上不来气，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几天就驾鹤西去了。秀秀是个孝顺的媳妇，老母亲走后终日以泪洗面，用那笔安置费将还老母亲算体面地安葬了。

可也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妹妹又染上了天花。秀秀把家里仅有的财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还是没能留着年幼的女儿。

这下，秀秀像是瞬间被人抽去了血肉，整个人彻底垮了，只能瘫在床上。

一下子，原本满满当当的家里，就知剩下了阿毛和一病不起的娘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