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2）

骆旭便是回到了这样的梦里。

浑浑噩噩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又成了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孩子，八岁时候的他踩在凳子上垫着脚细致的勾画着。

眼前画幅巨大，是年参赛的版画初稿，按文件要求，足足六米长，三米高。身边稿纸堆积，凌乱的像个废品收购站，而父亲坐在另一头仰头看着，琢磨着画稿的细节。

梦里的孩子额头上布满的汗珠，骆旭一看就知道他有多疲惫，忽然的，孩子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男人马上就发现了，厉喝一声：“骆旭！”

少年马上挺直了脊背，稳住了动作，却也烦他的严厉，声音稚嫩却透着一阵不耐烦：“知道了！我不会出错！”

他笃定如此，自负程度，可见一般。

日上中天，有人敲门，骆旭在梦中睁大了眼，看着推门进来的美丽女人，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属于眉目温婉的古典美人，早年的古典舞经历让她即便过了三十五岁，却不见半分衰老的痕迹，身段纤细而气质高雅，女人眉眼间蕴着淡淡的愁绪，就跟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般，美丽动人。

这样的美人出现在哪儿无疑都是人群注目的焦点，但显然在骆家并不是。

骆旭怔怔的看着梦里的母亲，她温柔的笑着，轻声说：“老公，旭旭，洗手吃饭了！”

没人理她，女主人就像是个外人一样，尴尬又有些伤心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丈夫和儿子旁若无人的继续画着。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撑着，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宝贝，你别站这么近，对眼睛不好，去吃饭吧……”

骆旭手上没停，扭头瞥她一眼，敷衍又不耐烦的：“知道了别催了，你吃你的嘛！”

母亲眼里泛起了泪花，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发顶，然而看着儿子手中的画笔，最终还是没动手。

丈夫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抬头看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你辛苦了，先去吃吧，我忙完了就来。”

他向来是这样客气又疏离的。

女人咬着唇，落寞的笑了笑，最终没了笑容，而是又静悄悄的关门离开了。

书房里的父子继续在画着。

梦里时光流转，又反反复复梦到许多类似于这样的画面，梦里的少年一天天的长大，懂了一些事，再没有像儿时那样对母亲，他学会了尊重，客套，关心，他也会在获奖以后感谢自己的母亲，并把奖杯奖状炫耀给母亲看，却也是仅仅如此，仅仅是这些表面功夫而已。

骆旭如父亲一半对绘画专注到疯狂，也同父亲一样，为艺术而凉薄了其他的情感。

他从来没去关心过别人是怎样生活的，更是看不懂邻居刘沛洋一家的其乐融融，年少的骆旭并不懂什么是爱，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骆旭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病号服被汗打湿了一半贴在背上，极其不舒服。

窗外依旧下着雨，天色却已经大亮了。

不久护士来给他测了体温：“不错，退烧了。”

小护士看着眼前闭目垂眼的男人，话不自觉多了起来：“你早上喝水了吗？我给你倒……”

骆旭突然睁眼坐起来，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我可以出院了吧？”

男人眸光黝黑，额头前一缕碎发微微湿润垂下来，声沉而哑，偏偏语气清淡，小护士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脸都红了：“可…不是，最…最好再观…观察一下……”

那就是能出院了。骆旭面无表情坐起来，摸了自己的手机给刘沛洋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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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禾在小区门口和刘思思告别，刘沛洋从身后拿出把伞给她。

萧禾怔了一下，摇头：“不用了，我到时候懒得还。”

刘沛洋刚想说他来取，撞上萧禾眼底的冷淡，一下就明白过来了，顺道制止了自己妹妹继续劝告：“行，你快回去吧。”

“谢谢。”萧禾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包顶在头上，转身跑进了雨里。

“诶……”刘思思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转头来埋怨自己的哥哥：“不是，人家说不要你还真不给啊，你是不是傻？”

刘沛洋看着萧禾踏雨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没解释，他心里明白，她并不是懒得还，而是不愿意和他们交集了而已。

刘沛洋说：“行了，我错了总行吧，没有下次！”真相是怎么样，就没必要让自己妹妹知道了，免得伤心。

萧禾跑进自家单元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了，她松了口气，理了理颊边被打湿的头发，琢磨着回去洗个澡。

好在已经搬了家，不用再担心热水问题了。

这么一想，萧禾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跺脚喊亮了楼梯间的灯，萧禾埋头上楼，整个人却突然被一道影子罩住，她眉头微皱，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男人眉心微蹙，静静地看她一会：“没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