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2/2）

十几岁的时候，上课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儿子……”她本来什么都不想说，她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你觉得妈妈是不是应该和爸爸离婚啊？”

……

骆旭看住眼前的萧禾，笑了：“你知道吗？其实那天他们吵架了，其实偶尔他们偶尔也会吵，只是她从来不会跟我说和我爸的事，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些。”

“可那天我居然没感觉出来。”他语速渐快，眼底理智惊人：“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萧禾心有所感，张了张嘴，又合上。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萧禾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事，原来他小时候是这样…

骆旭也不需要她有什么反应，男人唇边扯起一抹凉笑。

记忆里的少年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们吵架了？算了呗，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再忍忍嘛。”

萧禾愣住。

眼前的男人有着深邃立体的轮廓，一双眼黑漆漆沉凝，唇边一抹凉笑，侧脸看起来分外凉薄。

“……”萧禾早就知道骆旭生性冷淡，甚至知他轻浮倨傲的一面，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样一面。

区别于冷淡，凉薄是另外一种东西了。

骆旭说“她死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本来她可以走的安安静静的，可没人放过她，重度抑郁，跳楼自杀，著名美术家的妻子，前古典舞蹈家，天才儿童的母亲，多么幸福的家庭，她怎么就会走上这条路呢？”

“骆旭……”她颤声，前因后果，终于明白为什么。

男人充耳不闻，打断她，继续说：“然后她就上了报纸，上了新闻，成了话题，大家都来议论，猜测挖掘她自杀的原因，这么风光的人，居然也不幸福？”

“他们来问她唯一的儿子，他们问你喜欢你的妈妈吗？你父母的感情怎么样？妈妈走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二十三楼，她摔的血肉模糊，当场毙命，只留下几本她青春时期的几本日记和一张重度抑郁症诊断书。都是他后来在她床下的箱子里找到的。

她从前跳舞时候的故事，原来母亲一直梦想着要成为国家剧院的古典舞演员，原来母亲年轻的时候有那样多的朋友，原来母亲的青春，是那样丰富多彩。日记终止于她和父亲结婚的那天——梦想达成，新的生活开始。

梦想，朋友，尊严，骆旭一直不知道，母亲为爱情放弃的这样多：“是我最后让她……”

萧禾说：“别说了。”

骆旭话在她强硬的目光下顿住，怔了一下，俯眼看她，半晌他喃喃的：“我不想变成像骆天成那样的人啊。”

那人心里只有画画，没有人。

他忘不掉自己那晚说的那些话，忘不了母亲扭曲变形的身体，忘不了每天都有人上门蹲守，他母亲的灵堂都那么不得安宁，而镜头前那种无所遁形的曝光感，他也永不会忘记。

所以当吴世芳说出炒作营销这几个字后，他就知道他和那个位置无缘了，说他矫情也好，跨不过去也好，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你才不会。”萧禾斩钉截铁：“你和他才不一样。”

男人理智回归，眼底清醒，唇边却扯出自嘲的笑，清清淡淡，毫不避讳的：“我身上有他的血。”

他手心一紧，他怔然看住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女人的脸白生生的，眼珠两点乌黑，倔强无比，再说了一遍：“如果你爱过我，这就足够说明这不一样。”

骆旭目光凝在她身上，一时怔然，连话都忘了说。

眼前人，心上人，如果还能爱人，他就不可能是骆天成。

他一语不发，猛不丁的把她整个按在他怀里，萧禾毫不犹豫的环住他腰，脸贴在他耳边。

“骆旭。”萧禾冷静的，轻柔的：“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不该只看他说了什么，更要看他做了什么，你说对不对。”

这话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她想安慰他，可她并不会安慰人，抿了下唇，萧禾试探着：“你跟我去做入殓师好不好。”

分明普通的一句话，骆旭抬眼看她，无声的收紧臂膀。

骆旭说：“知道了。”

萧禾怔了一下，紧接着安心的笑了，没再说话。

他都懂了，不用多说。

骆旭又怎么会不懂，她态度前后这样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