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2)
汽车喇叭被他砸到,骤然发出一道凄厉粗嘎的尖叫声,出于本能,秋水惊得浑身一抖。
像一棵被暴风雨摧残的乔木,脸都白了白。
这幕滑稽的情形极大地愉悦到了李长天。
他哈哈大笑不已。
但笑意只停留在嘴角,未爬上脸颊,未去到眼底。
他那张凉薄的嘴扭曲地洞开着。
他可能并不想笑。
但是唇瓣仿似被一双无形的手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生拉硬扯,才扯出了这副极度变形的狰狞模样。
他面上表情如斯冰寒,眼底尖锐的光芒更是如冰棱般寒彻入骨。
而他的笑声粗鲁且刺耳,比喇叭声还刺耳。秋水听得耳膜轻颤发木,麻木不仁。
秋水安慰自己---驾校的教练都是这么阴阳怪气且阴晴不定的,不要因为他是李长天,就以为他跟别人有区别。
她暗暗深吸口气,试图跟对方讲道理:“李长天,你教开车就好好教,不要夹杂个人私怨。”
他止歇了笑声:“有吗?”
“没有吗?”
“那也只是因为你太蠢。”李长天说,“试问哪个驾校教练碰到你这种木得要死的女学员不会发火的?你应该庆幸教你的人是我。要是换作其他教练,早骂得你狗血淋头了。”
现在的她跟狗血淋头有区别吗?
秋水暗自攥紧小拳头,竭力隐忍。
李长天又冲她叫嚣:“老子叫你开车啊!”
七八年都没摸过自动档的车了,她连离合和油门儿该先踩哪个都忘了,他却直接叫她开车跑起来,怎么可能?
秋水忍耐着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已经忘了手动档的车要怎么开。麻烦你先给我讲一讲,或者给我做个示范。”
李长天脸上古怪一笑,骤然伸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她的右腿膝盖头。
秋水大惊。
她的人几乎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手脚并起,驱赶洪水猛兽般狂蹬乱捶,飞快地摆脱了他的手,口中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狭小空间里的鸡飞狗跳中,李长天被秋水狠狠推了一把,后背重重地撞在车门上,背部因此被凸起的部件硌着了,剧痛骤起,疼得他额头上起了层薄薄的冷汗。
那张古铜色的脸也浮现一层惨白色,似霜打过后的茄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倒好,他一身燥热的体温可比吹空调降温降得快多了。
然而更多的是狼狈和难堪。
她防备色狼一样防备他……
李长天单手扣着挡风玻璃前的仪表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头静等那股痛感过去。一头,他掩去目中失落,缓而机械地抬起头来,斜眼睨着女人,悻悻道:“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秋水完全没察觉到他僵着腰背的异状,眼底心里都只充斥着熊熊的愤怒之火,“你突然摸我大腿,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呢?!”
“杨秋水,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要我教你如何开车?”李长天微皱着浓眉,垂眼轻嘲:“我又不是想强了你,你当谁看到你都会变成急色鬼呐?乱激动个什么?”
秋水气得近乎浑身都在颤抖,“借口!有你这么教的吗?”
他微一偏头,忽的笑了。
笑得像个十成十的无赖,她绝对没有看走眼。
“我怎么教的?”李长天无赖地反问道。
装傻?
“……你摸我腿!”
秋水的眼眶已微微有些泛红。
是,她的确是曾经对不起他,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让他肆意凌~辱。
“教人练车,有哪个步骤是需要摸别人的大腿的?!”
不能丢脸。
诘问完毕,秋水就转过头去不再瞪着李长天。她死死盯着挡风玻璃看,眼也不眨的,其实目中毫无焦距。
这么做,只为了不让那代表尊严的眼泪流出来。
有人无情无义,在她耳边闲闲地回道:“是,我的确是摸了,我还想摸你左腿呢。可我只是想亲手指导你右脚踩刹车,左脚踩离合。”
“……”
这是什么鬼说法?
秋水听罢,脑子纷乱,一时无语。
看她不说话,李长天挑衅得意犹未尽,又开口,道貌岸然地指责她,“你刚刚想到哪儿去了?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脑子里在想什么,就看到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将无赖一装到底?
“你不会直接在口头上指导我?!”
李长天哼哧笑:“你这么蠢,理解能力还笑死个人,我懒得跟你废话。直接拖过你的腿脚搁到踏板上去,不是一劳永逸?”
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也许吧,为何不愿承认呢?杨秋水,就是你心里隐秘的心思在作祟,便就像他说的那样,看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即使他不再在意她,即使她已跌落尘埃,也不要被他蔑视了,更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狼狈。
秋水倏地扭过头去,紧绷着一张红白交加的脸,杏目圆瞪,声色俱厉地警告道:“李长天,丑话说在前头,你教学就好好教。要是你再敢伺机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会告你性骚扰!”
那两弯粗黑桀骜的一字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你要告我性骚扰?”李长天淡淡问道。
“……”
他的眼风似冰刀般削过她的脸颊,未痛已麻木。那冷冽沉静的气质是暴风雪来临前异样静谧的征兆,让人窒息。
秋水死死抿着唇,硬着头皮缄默以对,其实紧张得要死。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他愤怒至极,冲她高高抡起了巴掌。虽然最终并未落下来,可她仿似已经被他扇了两百个巴掌那样难受至死。
事后她很遗憾,该进一步激怒他的---如果那一巴掌打下来就好了,她就从此可以不必背负着对他的亏欠过日子了。
因为他没打她,这些年来,她脖子上套着精神枷锁过得并不舒心。即使远走高飞,那桎梏也是如形随形,还越勒越紧了。
他并不是只有嬉皮笑脸的一面,他只是甚少将他阴鸷凶狠的那一面对着她。
李长天慢慢收起了谑笑,冷眼睇视着她足足有一分钟。
好半晌,他的腰身一塌,懒懒地靠在了车门上。尔后他微偏着板寸头,轻启唇,唇色寡淡,语声散漫。
“杨秋水,摸你一下大腿又怎么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贞洁烈妇啊?”他痞气十足地说,“我俩好的时候,老子不早就抱过你、摸过你,也还亲过你了?”
“呵呵!”
他哂笑,低垂了眉目,脸上浮现出的笑容难以描摹,不屑、鄙夷、恶质、疏离,还有隐隐流动的恨意。
秋水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想揍他,像从前那样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一个星期都见不得人。
他好似正在回味无穷,啧啧:“你可还记得当时亲嘴儿的时候,还是你自己主动把嘴巴凑上来,要我宠幸你的?”
“那时你才多少岁?”
他缓敲着太阳穴,“让我想想啊,好像是十七岁吧?”
“未成年呢,不学好。”
“当然喽,你是学霸嘛,学什么都快。只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那手勾引男人的手段。”
秋水:“……”
自取其辱,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