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柒贰(二更)(2/2)
她这才暗啐自己小题大做,她原也不是做姑娘的了,这会子害什么臊呢。
徐杳后来想,自己所谓的小题大做,也不是全然并无道理的。她这日用罢晚膳,虽说好生在他这里的西漾池享用了一番,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受罪。霜寒露重,鸢尾好容易替她穿戴好,她自是裹得安逸,不曾想回了寝殿便教人压在榻上,一件件又替她褪了下来。
说起来这一夜燕怀瑾倒成了甚是餮足的那个,真正儿是食髓知味,她实在是教他缠得受不住,泪眼朦胧噎着声儿无奈同他告饶:“您饶了妾罢,妾再也吃不消了。”
岂知燕怀瑾到底不肯饶过她,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摞画卷来,取了一张往她眼前一置,画卷上绘着十八御女,颠倒绮罗,坐卧俯仰,比比皆有,手下摩挲过她的脊背,好整以暇看她:“朕可不要姑子做女人,这上头的,选一个罢。”
她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扒过这画卷端详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荒淫无度,一念之间,镜花水月,食色性也,虚枉红尘,静观如是。”
“念什么经呢?”燕怀瑾闷声问她。
一段胳膊肘子莹白如玉,径直去揽他:“保不齐哪一日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是说不定的。”
他啄了她一口,告诉她:“朕不许。”
翌日
徐杳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待鸢尾上前服侍她梳洗更衣,她不动声色问了一声:“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鸢尾告诉她:“回襄姬的话,还有半刻便是巳时了,陛下先前说了长信宫那里已替您告了假,命奴婢们都莫要叨扰您。”
她见状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安安心心在华清宫用了早膳,朝鸢尾吩咐道:“备辇,回落英榭。”
鸢尾传令下去,再转头一瞧,但见徐杳怀里抱着个方方正正的紫檀木木妆奁,上头摹着惟妙惟肖的花鸟绘,她止不住的诧异,下一瞬徐杳已将这妆奁往她怀里一揣,她这才如愿半开了一道缝儿——
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些可都是前朝的宝贝呀。”她瞠目结舌,阖上妆奁,心下百转千回,渐渐回过滋味来。
徐杳自始至终迈着不疾不徐的步态往殿外去,鸢尾这声讶异一字不落落入耳中,不由得想起昨儿夜里燕怀瑾低声下气一个劲哀求自己,说是什么再来一回便送她一支顶好的簪,她末了也只是断断续续啐他谁贪这些好处了。
碍于殿外华清宫耳目众多,她只好压着嗓子痛鸢尾说了句:“当知你世面还是见得少了些,落英榭可有比这成色还要漂亮的,你还要见一样爱一样不成?”
“您莫再拿奴婢打趣了。”鸢尾扶她上了辇。
却说徐杳回了落英榭,果真不曾实言,只留了鸢尾一人在左右侍奉,这才轻车熟路将那方置着玉燕钗的黄杨木匣子取了出来,说来造化弄人,她以往待这钗实在是爱不释手,偏生她这遭二进宫,自打燕怀瑾上一回将这玉燕钗拿来献宝似的献给她,她便束之高阁。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起了兴致拿出来瞧一瞧,想着便是见见光也是好的。
拈着帕子仔细擦拭了,这才往鸢尾跟前一推。
“玉燕投怀,弄瓦之喜。”鸢尾当真是慧眼识珠,并非徒有虚名,好生捧着接过来,几乎是下一识便脱口而出,“《开元天宝》里有一则典故,张说母梦有一玉燕自东南飞来,投入怀中,而有孕生说,果为宰相,其至贵之祥也。”
似乎是忌讳什么,凝眉看了徐杳一眼。
“接着说。”徐杳敛下眼帘,教人辨不出具体神情。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合该是做嫁妆用得,只是这玉燕投怀里头嵌着国姓,想来必然不是寻常百姓的陪嫁之物了。”
鸢尾思忖许久,到底还是一五一十道,“说起来,奴婢是识得这钗的,那还是奴婢小时候,常听得府里婆子说,”将那副口吻强调学了个来,念给她听,“百年偕老永结玉燕投怀,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要属常氏门楣鸿案,待贻芳,终不羡王公成眷属。”
“既然如此,可见是你的夙缘了。”徐杳有过转瞬即逝的怅然若失,眸光在玉燕钗上头停驻了半晌,终归还是不愿再睬一眼,“好生收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