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2)
乐观地想,有这样一个榜样在,大家都不敢放纵自己。
再说了,五点起床也有一个好处,不用跟一层楼的同学抢盥洗室。
“上课打瞌睡,下课再用功,这样有效率吗?”何国俊不免疑惑。
青雀爬下床,趁着男朋友铺床的功夫,积极主动收拾起两人的书包。又将昨晚洗干净的饭盒拿出,各个里头放了几把米……待会儿去洗漱,可以一起把米淘了。
他嘴上满不在意地回着同学的话“说不准他是自学成才型的呢!”
“自学成才,说的是你家‘管事’吧?”
这位舍友爱说一些俏皮话,比如喊青雀“少爷”,照顾“少爷”的聂殷可不就是“管事”嘛!
青雀一点儿也不谦虚,昂着胸脯可骄傲了“阿殷是天才!”
何国俊“……”
好吧,早习惯了“少爷”对他家“管事”的吹捧。
别说宿舍里的几人,都在暗暗期待,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聂殷到底会是怎样的表现!
作为本届“风云人物”,中考全县排名第九的聂殷,名声响亮的呀……从一班到八班,但凡老师举例,就会滔滔不绝将聂殷捧上天,同学们耳朵都听起茧了,难免有人不服气。
中考是初中的事了,有本事比比现在!
有这样心理的,本宿舍里至少郑鸥就是一个。
何国俊偷偷瞅着跟个管家公一样,细心照顾着“少爷”的少年——这个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白天在教室是什么表现大家不在一个班不清楚,回了宿舍就绕着“少爷”打转,论刻苦、比用功,都不如郑鸥,他还真担心对方期中考被郑鸥压下去呢!
事实打了不少人的脸。
期中考成绩出来后,张贴在公告板,聂殷的大名赫然名列榜首,稳坐第一的宝座不说,分数更是吓人,甩了第二名郑鸥一百多分,整个年级的同学都给惊呆
了。
不服气的也不得不服气。
聂殷还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眼只见小少年的样子。
有蓝盆友辅导、兼押题的青雀这回也考得不错,班级名次上升了好几位。
聂殷考第一,可把他得意坏了。
跟舍友们熟悉了,他也不掩饰爱嘚瑟的本性“阿殷从小到大就没考过第一以外的名次。”
跟聂殷同一个班的杨贺,好奇问“他怎么不上一中?”
青雀装逼地摆手“我妈说了,只要努力学习,学校不重要……”
话没说完,就听“砰”地好大一声,有人用课本狠狠地砸向了桌子。
吓了他一跳。
转头,发现是郑鸥回寝室了。
“郑鸥你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平常话不多的解文西。
郑鸥没看他,反倒是恶狠狠地盯着青雀,眼睛发红“问我什么意思?邹昉你冷嘲热讽谁呢?”
青雀“……”
懵逼了。他什么时候冷嘲热讽了?
杨贺赶忙开口“郑鸥,你是不是误会了?”
青雀默默点着头。
郑鸥嗤了一声“杨贺你这一副巴不得贴上去的样子给谁看呢?家里有两个钱就是好啊!”
杨贺愣了愣,转而脸上一黑“郑鸥!你怎么说话的?”
“我是不会说话啊,不像某些人成天跟个哈巴狗似的,奉承着大少爷!”
解文西语气很冷“别太过分了,整个宿舍都忍着你一个人,大家够意思了!”
郑鸥冷笑“那就别忍啊,我也忍够了!”
青雀“……”
怎么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
除了怼王老三,他毫无顾忌外,面对朝夕相处的同寝,难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好慌。
——阿殷去食堂拿饭怎么还不回呀?
一向嬉皮笑脸、对人友好的何国俊也忍不住了“郑鸥,你是不是因为期中考考得不如聂殷不高兴了?要我说,聂殷考第一不是正常吗?他中考可是排在全县前十的。”
郑鸥语气越发尖利了“是啊,聂殷他厉害,考上一中也不屑去……”
青雀有些了悟,不等人说完,憋不出插话了“所以你在嫉妒阿殷?”
郑鸥闻言脸色一变,忽青忽白,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你这么帮着他说话,被搞屁眼搞得很爽吧……啊!”
青雀没反应过来,说话难听得难以入耳的人就挨了一顿揍。
痛号了好几声——
“聂殷你特么……啊,住手!”
原来,从食堂拿饭打菜回来的聂殷,一进门就听到郑鸥侮辱青雀的发言。
他从不跟人打嘴仗。
尽管不是暴力拥趸者,可触及到底线,绝对不吝惜自己的拳头。
说到底,很多人就爱欺软怕硬,那就将人揍怕了,不敢再随意张口。
舍友们也懵了。
青雀赶忙跑过去阻止“阿殷别打了别打了!”
尽管郑鸥突如其来的责难,让他有点儿生气,可学生打架,听起来就很不好。
聂殷在师生眼里,是个榜样形象,他绝对不希望对方为了自己,被学校记过。
舍友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全部涌上去,有人忙着说和、有人忙着拉架。
聂殷几乎不会拒绝小少年的请求,在被抱着手臂的一刹那,便松开了手。
青雀软言软语哄着男朋
友别生气了。
转头,眉头轻蹙,看向被人扶起来的郑鸥,心下担忧。
郑鸥对上他的视线,下一秒就转开了眼。
刚刚“舌战”舍友的人,恢复了往常的沉默,推开想帮他看伤情的何国俊,拿起桌上的书,就跑出了宿舍。
青雀更担心了“阿殷,他是不是告老师去了?”
聂殷浑然不在意“随他去。”语气一转,问,“怎么吵起来的?”
青雀皱了皱脸“我猜是因为期中考。”
很少评价别人的聂殷,这一回开口可谓是毒舌了“他都发挥超常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青雀差点没笑出声,忍了忍,小小声地说“开学那天,我听他妈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在初中时的成绩其实挺有希望考一中的。”
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我估计我说你考上一中的事,不小心刺激到他了。”
可是,大伙儿一个宿舍的,除了郑鸥外,相处得都不错,大家也不是嫉妒心强的人,他炫耀一下男朋友……也不算过分吧?
又不是天天挂在嘴上,拿聂殷的学习说事。
再者,是杨贺问了,他才回答……也不知道平常中午不回宿舍的郑鸥,这会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青雀觉得自己有点儿冤。
等班主任找他谈话了,他就更冤了。
原以为是聂殷打人的事,被郑鸥捅了出去……
班主任没提到打架,只跟他询问郑鸥平常的表现,然后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郑鸥的精神状态不对劲,我通知他家里,他父母……”
班主任表情变得微妙,摇了摇头没说完,话锋一转“可能是心理出问题了。”
当然,班主任不是跟学生来谈心的。
他只想了解,郑鸥心理出问题的原因……譬如,是不是宿舍里有人欺负他了,或者冷暴力什么的。
青雀听了有些害怕。
他对心理问题,抑或精神问题,一知半解的,尤其想到聂殷的妈妈,就慌得不行。
他不懂郑鸥怎么就出问题了,可老师问起“欺负”啊“暴力”的,不免乱担心了起来。
纠结了几秒,他坦诚地将期中考后,宿舍里的矛盾从头到尾,跟老师说了个明白。
班主任沉默了很久。
青雀原以为对方会责怪自己,没想到这位年轻的老师反倒安慰起他——
“那会儿郑鸥应该已经有问题了,不怪你们,至于聂殷打架……”
小少年连忙帮男朋友辩解“阿……聂殷没有很用力的,只打了两拳我就给拉着了。”
班主任说“年轻人别动不动就用暴力,打两拳就不是打人了?”
青雀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说聂殷打人的事。
学生打架,是个可大可小的事。
不过聂殷跟郑鸥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一方心理出毛病了,班主任根本就不以为意,他没揪着打架的事不放,语气忽地一转“你跟聂殷……”
顿了一顿,他咽回了想说的话“邹昉啊,学生呢,本职就是学习,你晓得吧?”
青雀不太明白老师的意思,但对对方的说法还算认同,乖乖地点着头。
班主任的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一下的,半晌之后,他又开口“你家就住在镇子上是吧?”
青雀不明所以“嗯。”
“要不,”班主任提建议,“你还是走读?”
青雀一脸懵逼。
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自己住宿还是走读的问
题上了。
班主任没再跟他多扯,又问了郑鸥刚开学那几天的表现,就让小少年回教室了。
青雀惴惴不安,转头在午休的时候,跟聂殷复述了一遍班主任与他的对话。
他很担心,聂殷打人的事会有不好的影响。
可如果不说的话……
老师会找他谈话,难保不会找其他舍友。
跟郑鸥发生了冲突后,单纯如青雀也长了个心眼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郑鸥平常安安静静的,也算斯文,谁也想不到对方刻薄起来会是那个样子。所以,他难免担心,万一有哪一个舍友,添油加醋把那天的矛盾扭曲或放大再说给老师听。回头别说郑鸥得了毛病是聂殷的锅……还不如他一五一十,把事件的前因后果明明白白给交待了。
“阿殷,”小少年不安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聂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做得很对,别怕。”
“可万一老师误会了你……”
“不会。”聂殷神色平静,告诉他一个消息,“上午那会儿,我们班主任也找了我问话,该说的我也都说了。”
青雀皱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聂殷面上漠然“基本可以确定,郑鸥是中考受了打击,精神崩溃。”
青雀愣了愣“就因为没考上一中?”
聂殷微微颔首。
“不就差05分啊,怎么就崩溃了?再说高中没考好,这不是还有三年吗,好好努力,照样可以考个好大学吧?”
聂殷语气淡淡“听说他的父母对他期望特别高。”
许是怕青雀愧疚,一向不爱“八卦”的少年,跟他分享起七班一位同学说过的事——那位同学,跟郑鸥是一个初中的——说,郑鸥初二的时候,迷上了武侠小说,成绩跌得厉害,他的父母跑到学校闹啊,居然说出了“一家子都别活了”的话。
青雀吃惊“这也太夸张了吧?”
聂殷说明道“他父母当年错过了读书的机会,所以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儿女身上。”
郑鸥还是很听父母的话的,被父母那样吓着,当真“戒”了小说,明明名次在全年级前二十,还是选择留级了一年,就为了能考一中。
可惜,他跟他妹妹都差那么一点儿。
“差05分的话,”青雀寻思着,“花钱买一中,应该就两三千吧?”
聂殷摇了摇头“他家经济条件不好。”
郑鸥父母是个好强的,虽然身在农村,一直努力想干出一番事业,因此尝试过很多事,比如养毛蟹就是其中一桩。
跟家里不缺钱的赵二老板不一样,郑家没什么资本,养毛蟹利润大,也意味着成本极高。
没本钱那就借钱,可信用社能借的钱不多,更多的就靠民间放贷了。
民间放贷的,都是利滚利的高利贷。
郑家拿了高利贷,还不够养蟹的钱……
怎么办呢?
就想着投机取巧,更准确地说,侥幸。
放一点点蟹苗,指望能收获个满塘三两大蟹。
结果,可想而知,据说一年亏了七八万!
——聂殷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是很巧了,郑家跟赵二老板认识,赵二老板和聂殷感慨过那么两回,这不,听班里的同学大概说起了郑家的情况,直接就对上了号。
青雀无语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赵二老板那么厉害,养毛蟹也就勉强做到不亏,要不是这两年龙虾突然走红了,他都考虑着要转行了。
聂殷对郑家的事不做评价,直说“他家情况越艰难,他父母对他和他妹妹的期望就越重。”
青雀不由得默然,对郑鸥的那点点讨厌,转化成了同情。
尽管对方的性格有瑕疵,可大家谁也不是个完人。
有这样的父母,郑鸥崩溃了也是正常吧?
跟聂殷的家庭不一样,郑家父母不是不爱郑鸥——青雀想起开学第一天的事,看郑鸥妈妈的态度,对郑鸥没考上一中的事遗憾多于责怪——正因为爱,他的压力才会越来越大,以至于过度苛求自己。
“我以后不拿阿殷炫耀了。”小少年还是自责了。
聂殷轻揽着他的肩,漫不经心地回“别人是好是坏,跟我们无关。”
青雀放松着自己的身体,趴在对方的胸前怔怔地发着呆。
阿殷说得也没错,如果不是那回起了冲突,郑鸥跟他几乎没任何交集……他的事,自然跟自己无关。
可,怎么说呢,还是憋得慌。
就这么憋了好几天,同时担心着聂殷打人的事会不会引来麻烦……
突然传来郑鸥休学的消息。
对方退了宿舍,离开了学校。
青雀忍不住偷偷打探,从郑鸥妹妹那里得知,经检查,确定郑鸥确实有着严重的心理障碍,他父母跟学校也没闹太久,到底更在乎儿子的情况,就带着人到省城瞧病去了。
能不能瞧得好……谁也不知道。
青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比起郑鸥到底如何,他更关心聂殷有没有麻烦。
确定了聂殷没受到什么影响,他这才有心情担心,更准确地说,是怜悯郑鸥。
听着虚伪,甚至自私……可不否认,这就是他最真实的心理。
生而为人,何其艰难。
他没什么能耐,只能笨拙地改变聂殷一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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