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没有自己预料中的狂喜，傅长缨的笑容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显得有点无措，不过很快回味过来，强硬地梗着脖子说：“我就是看你总是冻红了耳朵。”

楚骊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一时间有点发愁，表情居然透露出一点可怜：“那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却听楚骊歌说道：“好端端的你送我东西做什么。”

嘴上满是嫌弃，手上却是忍不住将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说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骊歌转身回刚才的梅林之下，提来了一只描金食盒，往窗台上一顿：“也不知是谁大放厥词，说冬至这日要带我溜出宫去玩儿，结果饿得三里之外都能听见肚皮打鼓声。”

傅长缨小声嘀咕：“要不是等着带你出宫去，我至于故意被罚留堂吗？”

傅长缨愣愣地看着那食盒，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敢伸手。

冬至，是傅长缨的生辰。

然而八岁那年，漫天大雪，老将军战死沙场，母亲就此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便就此故去。

自此之后，都知傅小侯爷不过生辰。

已经许多年了。

楚骊歌打开了食盒。

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色泽鲜亮的汤底，青翠欲滴的葱花，顶端窝着一个蛋。

简单，但是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

她未曾提一句生辰快乐，不去提及那段众人皆知的来龙去脉，将筷子递了上去。

普通的木筷子，若是细看，能瞧见筷尾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缨字。

傅长缨摸索着那个刻得不甚周全的小字，笑了：“我朝先祖立祖制，女子不读书，无以言，故而设女学，女官，虽说开蒙晚，你这一手天鹤骨倒是越发长进了。”

今上膝下子嗣单薄，皇后膝下无子，太子乃贵妃所出，除此之外，淑妃育有二皇子，名不见经传的蒋贵人育有一女，本以为此生都翻不出水花了，谁知三年前竟然又生下了三皇子。

太子和二皇子在朝中斗得如火如荼，局势诡谲，西北有蛮夷虎视眈眈，东海水匪猖獗，谁有空去管那个没什么用的公主学了什么。

哪怕当年她在正阳殿外跪了整整一晚，希望进百孙院同皇子皇孙世家子弟一同听学，也被认定了是蒋贵人争宠媚上的手段。

但若说这些人中，最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竟是傅长缨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听闻在楚骊歌入学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冷言冷语不爱理人，大约那样的人才能千百次临摹大家，最终得这俊逸非凡的笔法。

怎么如今长成了这个鬼样子了。

楚骊歌不由地有些走神。

忽然听到一句没心没肺的抱怨：“楚骊歌！你是将整个琳琅宫的盐都洒在我面里了吗！”

她心想，大约是现在这样才更好。

“卡！”监视器后的导演大喊了一声，听得出来十分满意：“过了。”

盛晰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顾珩的那一双眼睛里倒映着清辉，明明是挑着笑意，却又似盛着水波。

这一场戏其实在剧中只是很微小的一个部分，是若干年后两人已分道扬镳之后，又是一年冬至，从世事沧桑变迁之中体味出的一点为数不多的回忆。

全剧少有这样温情的基调，出演的几乎是十年前的少男少女，居然也没有出戏或者尴尬，仿佛真是一场旧梦。

盛晰莫名地生出一点荒诞的想法，只觉得眼前的顾珩仿佛早已被定型了，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都是眼前的模样。

直到顾珩在她的注视之下，一撩眼皮子看她，对她的视线似乎毫不意外，含着笑赞赏地点了点头：“演的真好。”

他话刚说完，便被溜达着走过来的祝允滔拿卷起的剧本敲了下脑袋，“乱加什么戏呢，要是小盛没反应过来，第一条就NG你丢不丢人。”

他说的是顾珩抬手摸盛晰耳垂那处，原本是剧本里没有的情节。

可是就那样发生在一瞬间，好像真是情不自禁，好像本该如此，两人临场反应很好，自然而然，大家都觉得加了更好。

本来就是感情戏，这种小细节反而觉得更加真实自然了。

顾珩好像是想要对盛晰说句什么，第一个音都已经到嘴边了，不知怎么被祝允滔看出了端倪，狠狠瞪了一眼，顾珩的眉眼瞬间便生动了起来，以他特有地找抽方式一哂，看着祝允滔快要飞起来的眉毛，又分外“乖巧”的一点头。

生动表演了“好好好，我错了。”

祝允滔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对盛晰说：“走走，我们去拍个特写，别理他。”

盛晰只觉得好笑，这两个人，三岁不能再多了。

她跟着导演走了两步，忽然被人轻轻砸了一下后脑勺。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脚边落下的一只纸飞机，盛晰下意识地抬头朝着顾珩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把刚才的虎头帽往脑袋上一套，懒洋洋地勾起了嘴角，有点跃跃欲试的幼稚。

真是莫名其妙。

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非要博点关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