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见亦是你（1）（2/2）
梁从山边开车，时不时扭头是对副驾驶上的楼弋说上两句。都是在介绍新云镇近几年的新变化。
话中大有献宝的意味。
的确，楼弋这会儿的视线里，眼前挡风玻璃外，是一条铺着沥青，画着白色斑马线跟双实线，没隔离带，沿路安装了路灯，有观赏花圃，有行道树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
沿路还有整齐的排列着不少商店跟餐馆。甚至还有一座挺气派的中式酒楼。
梁从山腾出一只手指着对面六层高的酒楼，迫不及待的是跟楼弋介绍，“这是宝来楼。新云镇最气派最高级的吃饭地方。这是我们邻村林老板的产业。”
有这座酒楼的人，绝对是村里的大富吧。楼弋看到酒楼的第一时间，就在想这个。
酒楼最高层上，立着“宝来楼”三个大字。手艺像是雕刻的那种，是用黄灿灿的金色填满。“宝来楼”周围还绕了几圈小彩灯。晚上亮起来应该很好看。
在这镇上是够气派的。
果不其然，梁从山继续说：“林老板是南河村的首富，在整个新云镇他的产业也是到处遍布。什么沙场、煤场、加油站都有他的股份。”
“唉，这人呐还真不能够比，”梁从山说着说着，自个倒真情流露，嘴上一度伤春悲秋感叹起来，“丰吉村和南河村相隔区区不到五公里，我们是深度贫困村，人家是小康村。要是这两年再不脱贫，我们丰吉村只有一代代抬头仰望人家吃香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咯。”
酒楼外面挂满了大红灯笼跟大红缎带，门梁上的LED显示屏上流动的是祝福跟恭贺的字样。
这是在办喜事。
酒楼的玻璃门上、窗上、门柱上，贴有一对对大大的双喜字。
门口也全是镶满红艳艳的玫瑰花拱门，很浪漫。有很多道。
“对了，这林老板啊至今还是单身。”伤春悲秋过后，梁从山立马是嘿嘿笑起，话里是有话的同楼弋讲：“他是我们新云镇的钻石王老五，年纪不大，长的又不错，还在西藏那边当过好几年兵，可受小姑娘欢迎了。”
副驾驶上，楼弋只听着，脸上旁边的人一看她，她立刻是朝人莞尔一笑。
嘴里安静地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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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二十几分钟时间。
楼弋终于是到了丰吉村的村公所。下车望着眼前，楼弋是有些吓到——这可一点都不像她来之前想象的……那样破败啊。
迎面是一栋灰白色的建筑。
这村公所……简直快赶上一座低调版的别墅了。
梁从山特自豪的说，丰吉村的村公所是政府前年耗资七十几万修建的，前两个月才刚竣工。两层楼，面积足足有五百平。
全新云镇一共有二十四个村，每个村都有这样一栋照同一张图纸刚修建完工的新式村公所。
门外已经站了好多人。
楼弋提着行李跟在梁从山身后。梁从山逐一为她介绍每个人。
“这是我们村的驻村‘第一次书记’记张长军书记军哥，市交通局派来我们村的得力骨干”
“张书记好，我是楼弋。”楼弋第一步是先向人鞠躬，等直起身之后再开口叫人。
“小楼，叫我军哥就行了。”张长军，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形有些发福，挺了个“将军肚”，好在个高。
“这是驻村干部赵乾赵哥。也是市交通局的同志。”
“叫我赵哥乾哥都行。”赵乾，年纪也约莫四十几岁。比张长军个矮些，身形精瘦。
“这是包村干部于德友老于。”
“老于，于叔，随你叫。”于德友年纪看上去和梁从山差不多，五十来岁。与梁从山比起来，只到人肩膀，身形比梁从山稍微胖些。
“这是文化管理员跟主任助理秦兰秦姐。”唯一的女同志，也是队伍中最年轻的。估计才三十出头。
秦兰穿了一条黑色小碎花长袖长裙，一张稍稍带点“国”字的脸，白皮肤，五官之中，第一最抢眼的是一管高挺的鼻子，鼻子两侧是一双眼窝稍陷进去的大眼睛。
楼弋见秦兰的第一眼，觉得她长的好像新疆人啊。好好看。
楼弋再给人弯腰鞠躬，“秦姐好，我是楼弋。”
“小楼啊，我们早盼着你了。”秦兰是赶紧接过楼弋手中的行李，自来熟的挽上楼弋的胳膊，对人说：“这一个月啊真跟盼星星似的，这下总算把你盼来了。”
平生第一次听到别人是把自己比作星星，每天一直盼着……楼弋从小到大是个极腼腆害羞的女孩。在一堆刚刚认识的人面前，一张小脸因为天气热也因为这一颗“星星”，被红晕染的红的再不能红。
再开口不晓得要说什么了……还给秦兰的，是一脸羞羞怯怯的笑。再笑。
“今天支书没在，他上政府开会去了。支书叫胡元东，是我们新云镇政府党建办专门下派来我们丰吉村驻村的优秀干部。以后见着你直接叫他胡哥就行了。”
全部介绍完，梁从山才指着自己向楼弋正式自我介绍，“我叫梁从山，丰吉村的村主任，以后叫我老梁就OK。”
梁从山忽然从话尾里一下蹦出个发音独特的“OK”，不出他所料，当场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也一下熟络了起来。
过后，秦兰带着楼弋去她住宿的房间。在村公所二楼。
开门进去，房间不大，入眼就是一张只铺了一床薄被单的铁架床，秦兰想起来，“小楼啊，你还没买棉絮被褥吧？”
楼弋点头，“还没。”是没想到。床单跟被套倒是从家里带了。
“那赶快再叫老梁拖你去镇上买。”秦兰说着，放下楼弋的行李，跑出去，在走廊的窗户边往下面喊，“老梁，小楼还没买洗漱用品，你再拖她去买一下。”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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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还有买的没有啊？”梁从山看着车后座上的一堆东西，这是二十分钟内的成果，又看看已经跑来跑去是满头大汗的楼弋。
梁从山心里想，这小姑娘第一眼看上去是娇滴滴的，这会儿才发现小姑娘不是，那都是表象。下乡扶贫是要能够吃苦耐劳，这小姑娘看样子，还不错。
楼弋扶在车门边歇歇，望着一堆自己刚买的东西，暗暗的认真数了数，能想到的该买的她都买了。
掏出纸巾擦擦自己脸上的汗水，第一天来就麻烦人好多，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楼弋对梁从山点头，“梁主任，我买好了。”
“好嘞，”梁从山关上车门，从车尾绕到车头驾驶室那边，“该回村公所吃饭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钟。
这时候了，赶集的人潮散的差不多了，街上这会儿都是镇上中学里刚下课的学生。
楼弋走到副驾驶这边，抬手正要拉开车门，就听见后边，“老梁。”有人喊了声梁从山。
“哟，陈老师、李老师下课了。”梁从山叫着人，忙走到车尾，和两个年轻的男人很相熟的打招呼，从裤兜里掏出烟递给两人。
三个男人点上火抽着烟。
楼弋打算到车里等，正要拉开车门，又听见刚才的那声音问：“老梁，我刚才好像是见你车边有个女的。”
“什么女的？人家还是个小姑娘。我们村今天刚来的扶贫志愿者。我拖她来买些东西。”梁从山给男人说着，扯嗓叫楼弋一声，“小楼。”
楼弋听见，赶忙抬手摸摸自己脸上有没有刚才擦汗水留下的碎纸屑，摸了一遍没有，半垂着头是走到车尾。
“小楼，你来，这是陈老师跟李老师。”梁从山给她介绍。
楼弋抬起头，正要乖乖地喊声“两位老师好”，这是学生的本能，她才刚从学校毕业没几个月。
但，在抬头刹那，猝不及防看到了对面站着的另外一个人——
楼弋脑袋里断片了，突然的，空空的……
然后，回神了。
一秒
两秒
“两位老师好”是堵在喉咙里。
跳跳的。
烫烫的。
楼弋眨了几下眼睛，看清楚，生怕是自己把人看错了。
七八秒钟过去……
平时是一眨眼的功夫，此刻漫长的倒像是从黑夜到白天，从那年的课堂上到现在的大街上……楼弋终于敢相信。
天光大亮刺眼睛，站在自己面前一口口抽着烟，面上隐隐笑容的男人不正是……多年前教过她的老师么？
身后，远处快隐没于山中的夕阳洒在他身上。那金色的光芒也镀了一层在楼弋的眼睛里。
温煦，光明。
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包括他……
耳边响起的，仍还是梁从山的声音。
“小楼，这位是陈冬平老师，这位是李随风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