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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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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等哥几个都是迷迷糊糊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并不知道大郎和六郎所犯何错,再加上他们积年在营中服役的,军士们因违反军令而被受罚的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七郎更是个靠打架吃饭的人,出手又不分轻重,比武时总是打的别人头破脸肿,所以他们心中虽有不忍,也只能转过脸,不敢言声。别人不明就里,六郎心中却似明镜一样。他少年从军,多少人夸他行为举止练达从容,即使拥兵处于顷刻须臾的凶险之地,他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可是自从认识的郡主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总觉得一阵迷惘一阵惆怅,一想起郡主,紧张、兴奋、焦躁,激动,各种情绪都在心中搅动,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俱全。记得上次还在北汉的时候,自己冒着被宋军发现的危险,探望病中的郡主,如果这件事情当时被北汉王知道,恐怕自己一家早就身首异处了。天呀,原本深沉稳健的自己,何时变得做事这样不计后果。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如果自己坚持要娶郡主,得罪了皇上,甚至引起了皇上的猜疑,自己的兄弟们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父亲表面上只处罚大哥一人,不处罚自己,却让自己的内心里已是备受熬煎。

忽然一滴温热的血随着板子溅到了六郎的脸上,六郎一下子从近乎麻木的痴呆中清醒过来,“唿”地跪了下去,膝行到杨继业坐着的杌子前,颤声说道:“爹,孩子知错了。您要罚就罚我吧!”这时,夫人赛花也无声的走了进来,看着大郎背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口子,有的还在淌着殷红的鲜血,顿时红了眼圈,不忍的说:“老爷,孩子们知错了也就算了。他们兄弟一日后就要出征了,看在妾身的薄面上,先给他们记着吧!”

杨继业见夫人来了,忙站起身来,虚扶了几步,略带埋怨地说:“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延琪睡下了?你今天不是身上不太舒服吗?应该早些歇息。”赛花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说:“延琪早就睡下了!老爷,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他们兄弟都是玲珑剔透的人,以后不会再犯了,这次就饶了他们吧。”“好吧!”杨继业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长跪在地上的儿子,皱了皱眉,说:“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几个儿郎如蒙大赦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忙纷纷起身准备去扶大郎,大郎却一挥手阻止了,勉强撑住身子,规规矩矩给杨继业磕一个头后,说:“延平本生性驽钝,这次又意气用事,实在有负爹爹谆谆教导之情,爹爹责打的有理。”赛花见儿子因失血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在哆嗦,忙抢上前几步心疼的扶起大郎说:“别说了,快回去叫大嫂帮你上些药,”说着又看了一眼其他的几个儿子,道:“你们你别傻站着了,都回去吧!六郎,你也别一直跪着,明日你不是还要跟着老爷进宫吗?回房吧!如果打熬的脸色又青又黯,在君前失了礼就不好了,回去吧!”

兄弟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答应了一声后,一同辞了出去。因看着大郎的脚步有些有点虚飘打滑,二郎忙上前扶了一把,小声说:“大哥,我扶你回去!”本来已经出了房门的四郎一扭头看见六郎还跪在那里里,心里明白六郎是在愧疚自己使哥哥受了连累,于是转过身,回去轻轻拉起了六郎,说:“六弟,先回去吧,还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看着众兄弟的背影消失在二门后,赛花这才转身回了书房。此时书房内只剩下杨继业夫妻两个,赛花坐在了杨继业身旁,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和丈夫分别到了一杯水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杨继业,说:“老爷,夜深了就别吃茶了,我们也是多年的夫妻了,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我真不明白,今天您怎么发那么大的火。这件事情是老六的不对,他不该瞒着我们和当朝郡主私会,但是我听大郎的口气,他们是真的情投意合;而且我们找了兰英好几年也没有找到她,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兰英她真的不在人世了,总不能让老六一辈子不娶妻吧!他若是真的喜欢郡主,郡主也委心与他,老爷去替他求了回来,又有什么不好呢?而且这次老爷也将老大责打的也太过了些。他毕竟是众兄弟之长,就是要处分,也还是要给他留存体面的。您说我的道理对不对?”

“夫人,天下的道理说不清,哪一种道理听着都是头头是道。”杨继业喝了一口杯子中的水,觉得有些烫又放了下来,站起身来,屈着指头道:“其一,六郎是个表面随和,骨子里倔强的孩子。我不这样作,恐怕他还不知道因他而使无辜的人受到连累的感觉,加上汴梁不是太原,现在不立下规矩,他们兄弟再不收敛一下性子,等到将来闯下大祸时就晚了;其二,柴郡主的身份特殊,她是前朝的公主,而且,六郎和柴郡主是在北汉时就认识。柴郡主为了他,泄露了宋军要水淹太原城的消息。当然现在北汉已经归降大宋,但是万一这件事情让皇上知道了,只会让皇上更加猜忌柴家后人是安分守己,还是伺机复仇;其三,柴郡主是八王的御妹,从小在八王府长大。八王又是先皇的嫡子,我们一个降将,实在不宜和八王走的太近,让人生疑;其四,皇上有意将重阳公主许配六郎,我看这里也有一个拉拢结纳之意,难道我们杨家能悖逆皇上的意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夫人,我是个粗人都能分晓期中的厉害,怎么夫人反而不知呢?”

这四条,杨继业恳恳而言谆谆譬讲,夫妻二人也有过推心置腹的长谈,却从没有这样透彻见底。赛花没有听到一半,已知今日确实是自己前后思虑不周,丈夫句句听来都是透心彻髓般的中肯之言。她一时没说话,似乎有点艰难地站起身来,踱到窗前,象要穿透窗纸似的望着外头,许久才喟然一叹,道:“老爷,我都知道了。我想孩子们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明天您还要上殿面君呢,早些回房休息吧!”

这一宿六郎都没有好睡,一时想到想到大哥的伤势,又想到昨夜众兄弟们不解的神情,忽而又想起郡主,又转起脾气古怪的重阳,转碌轴走马灯似的往返思索,辗转反侧直到四更时分才蒙眬睡着,醒来觉得身上奇冷,原来因为家丁把炉子烧太热,蹬翻了被子。看天色时,窗纸却是通明透亮,六郎一披衣翻身而起,内室外服侍的家丁还在傻睡,听见动静揉眼进来,说道:“六少爷是不是没睡好,我给您捶捏捶捏,爷再睡个回笼觉。”

“睡什么回笼觉?”六郎没好气地说道,“打些水我要洗漱一下,去看看大哥。”

等六郎急急的走到大郎的屋门口,只听见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说:“大哥,您好些了吗?还疼吗?”六郎隔着门缝朝里看时,发现几个哥哥和两个弟弟,延琪都在屋中,竟是满满的站了一屋子人。

“好多了,父亲这点教导算的了什么,你们至于就这么蛇蛇蝎蝎老婆子架势一大早的就都干过来?——我结实着呢!”大郎口气虽然轻松,却掩饰不住不胜的疲倦。

“大哥,”八姐延琪从一个小提篮中拿出来一盘子点心,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说道:“这个是前日您给我和八哥捎的点心,还有三鲜莲花酥我们还舍不得吃。大哥您吃了吧!”

“八妹,好懂事。不过大哥是受了外伤,三鲜莲花酥里有杨梅,那是忌食的,还是你们自己吃吧!”四郎轻轻的抚摸了八姐的头发。

屋内沉寂了半刻后,五郎忍不住说道:“八妹自然懂事,要说不懂事的就是老六,这么大的人了,还惹父亲生气。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成天丢了魂似的。”

“不是说六弟可能要作皇上的驸马吗?今天父亲入宫觐见,皇上谁都不让去,指明的叫六郎,那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父亲不罚六弟,还不是怕六弟进宫面子上不好看?”三郎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随口解释道。

五郎原本也只是发发牢骚,听着这话,脱口而出:“驸马就怎么了?要说父亲也忒偏心了些,明明是六弟惹的麻烦,却害的大哥挨打!”

“父亲这样作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能背后议论父亲。”大郎听五郎的口风间对父亲和六郎略有不满,立即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作哥哥的理应多担待一些,你们怎么能说父亲偏心呢?”

“是。”五郎是吃惯了大哥训斥的,但从未见他如此神情严肃的,胆怯地咽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七郎,自己给自己解围道:“要说教训,也应该教训老七,这个家伙总是惹事,前两日在校场和曹家的公子比武,居然将人家鼻子都打出血了。幸亏曹大人宽宏大量不计较,如果是个小心眼的人,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吗?”

“那能怪我吗?”七郎不服气的说道:“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我只不过。。。”七郎还想分辨下去,看见大哥瞪了自己一眼,生生的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大哥,”二郎却没有理会七郎是不是又闯祸了,皱着眉头,盯着大郎,不解的问道:“六弟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说六弟是消消溜出府外的,这么晚了他要去见谁?如果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能告诉哥哥们,说不定我们也能帮帮他。”

“哥哥们不用猜了。”六郎一边说,一边推门进来,“我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和我自幼定了亲的王姑娘,更不喜欢那个什么重阳公主,我心中另有其人。昨天晚上我就是想在出征前见她一面。可是爹爹不许,就让大哥看着我。我趁大哥睡着的时候遛了出去,结果就连累了大哥,事情就是这样的。不过哥哥们请放心,我自己知道我和她缘分已尽,将来就算是身在咫尺,恐怕也是心在天涯,我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见六郎最后这句话说的颇有些凄楚苍凉,众人一时都不再言语,咽下了声气。五郎生性鲁直,从不藏心机,见六郎如此坦率,又想起刚才自己所说的,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沉寂了一会儿后,讪讪的说:“不就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嘛,多大的事儿,至于要死要活的。再说了,领兵出征对我们来说家常便饭一般,又不是进阎王殿,至于一副生离死别,恋恩难分的样子吗?就非要火烧火燎的再见一面不可?”

“好了,好了。”大郎见六郎年起轻轻,却满目的悲沧和绝望,心中一阵不忍,于是你放缓了声气问道:“你们都回去吧!六弟,你也回去吧,今天你还要进宫呢。其他弟弟们也请回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要出征了。”

“是呀,”大娘也在一旁说道,“各位叔叔,大郎的伤不碍事儿的。我这就给他换药,各位叔叔就回去吧!”

“是呀,是呀,大家都走吧!”兄弟几个见大郎这么一说,也不便多留,又安慰了几句,便鱼贯而去。六郎本已和四郎五郎一同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去时,只见大娘正忙着大郎给清洗伤口,换药时那紧张心疼的神情,竟然和当日郡主为自己上药的一般无二。不知怎的,六郎忽然又想起黄琼所说的:‘恩爱绸缪本来就是杀人的毒药’这句话。是呀,自从郡主认识自己之后,自己带给她的只有牵挂,忧郁,悲伤,惆怅。难道真的能眼眼睁睁的看着郡主就这么被夜夜日日袭扰着泣血泪干,自己却无法安慰吗?如果自己今生和她无缘,那么何不让她彻底对自己死心?想到这儿,六郎的心里猛然一痛,缓缓的从怀中掏出那支为郡主买的金簪,凝视了一会后,紧紧的握在手中。那锋利的簪尾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手掌,一滴一滴大大的血珠落了下来,殷红殷红的甚是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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