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2/2)
一听这话,八王顿时大吃一惊,象不认识六郎一样愕然地望着他,“这个杨六郎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竟然看错了他?”潘仁美却眯起两只眼睛,端起身前的门盅一饮而尽,冷眼看着六郎,心想:“亏得龙儿还说他气度不凡,有大将之才,我看也是一个攀龙附凤之辈,一说皇上赐婚,要当天子娇客,立马把自己定亲的媳妇忘在一旁了,竟然还有早准备好的厚礼献给公主。不过这样也好,用了心计攀附权贵的人,定成不了什么大气。”
赵光义却甚是高兴,笑着说:“六郎,难为你有此心。重阳今天不太舒服,在她的兰熏宫静养。既然你明天就要出征了,索性你自己去献给她不是更好?”“是,皇上。我这就去拜见重阳公主。”六郎躲闪着八王的逼视目光,头也不敢抬,向众人告辞后,由掌事太监带着,逃似的离开了延福宫,直奔重阳的兰熏宫。
兰熏宫这一条路,六郎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来的时候,六郎心中都有一百个不情愿。道路两旁繁花点点,绿树霭茵,一派祥和雍穆之气,六郎却心乱如麻,见了重阳自己该说什么呢,她那么一个刁钻古怪的人,用什么揶揄的话来挖苦自己也不一定。不过这样更好,她如果不同意赐婚,也算是帮自己解了围,自己也就谢天谢地了。
正想着,只听到掌事太监小声提醒到:“六将军,公主的寝宫到了。我去通传一声。”六郎点了点头。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太监弓着腰,满脸堆笑的说道:“重阳公主有请。”六郎悄悄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跟着小太监走了进来。一进正寝小殿,立时觉得温香之气融融透骨,偌大的殿房,只在暖阁里生着一只熏笼,但满屋都是热气四溢,暖而不燥。正当六郎环顾周围时,一个疲倦的声音从帘后传了出来:“既然六将军有宝物要献给妹妹,那姐姐还是回避一下的好。皇后娘娘,您说呢?”
“皇姐急着走干什么?杨将军也不是外人。”随着话音,三个宫装打扮的女子从配殿里款款而出,其中的两个人正是重阳公主和自己日思夜想的珺儿。
“杨将军,这位是皇后娘娘,你还没有见过的。”重阳笑着扶着一个四十左右,满头珠翠的女子向六郎介绍。
“末将杨景参见皇后千岁!参见公主,柴郡主!”六郎忙伏下身子去行礼。
“快起来。”皇后说着,在桌子旁的偏椅上坐下,含笑示意命重阳,郡主和六郎也坐了,继续说道:“我听说少将军有东西要呈给重阳,是什么呀?今天也让我们看看眼。“
“皇后说笑了。是日前皇上赏赐的祖母绿,杨景觉得自己职位卑小不配有此宝物,所以特镶嵌了一支金簪,进献重阳公主,只是不知公主喜欢不喜欢。”六郎说完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将盛金簪的盒子献给重阳。说话间,六郎一直觉得有道目光在看自己,目光中满是不解和怀疑。六郎不敢迎上那目光,更不敢去看那道目光的主人。
重阳此刻却容光焕发,迭声催促道:“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送给我的?”一旁的皇后见重阳如此孩子心性,忍不住抿着嘴笑道:“想不到六将军还有一个心,真是难为你了。”说话没落,重阳已经打开的盒子,取出了这支金簪,左看看,右看看,喜得眼中放光。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说:“看看你,好歹也算是一国的公主,怎么象没有见过东西一样,让人笑话。你父皇还说要指婚给你呢,看你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怎么嫁人。”
“母后!”重阳一听到指婚的事情,羞得通红了脸,小声说:“母后怎么又提这个。皇姐,”重阳把目光转向转向郡主,笑着问:“皇姐,你说好看吗?你帮我带上吧!”
自从小太监来报说六郎求见重阳,要给重阳献宝时,郡主就惊呆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此刻六郎居然是来求见重阳的。直到小太监领着六郎进殿,她才明白这是真的。看着六郎恭恭敬敬的当着自己的面递上礼物,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眼中只是笑着看着重阳,郡主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本来平平常常的几句话,让她听来句句都像刀子剜心,不知不觉眼中已汪了泪水,忙掩饰着什么迷了眼,用手帕擦了去。她想抽身离去,但是此时身在重阳宫里,无论怎么也不能失了身份,于是听重阳让自己帮她带着金簪时,郡主强压着颤抖的手,接过金簪,一边给重阳带上,一边勉强笑道:“妹妹人长的漂亮,带什么都好看。”
“真的?”重阳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出郡主的异样,撒娇的一手拉了一个道:“我现在觉得身上好了一些,母后和姐姐陪我去花园走走好吗?”
“还是让杨将军陪你吧!”皇后一笑,缓缓站了起来,说:“时辰不早了,我和郡主就先走了。人嘛,要知趣一些,不是吗?”说着挽了郡主的手站了起来。
重阳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们恭送母后和皇姐回去,反正也是要路过花园的,就一道走吧。”
六郎见皇后发了话,也只好点了点头,跟在皇后和郡主的身后。还没走出一箭之地,重阳就打了一个冷战,小声说:“好冷呀!”六郎看了一眼郡主的背影,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地披上重阳身上,轻声说:“公主病还没有好,一定要当心身体。我们往这边走吧!”
六郎说得极其轻松自如,可是郡主听了,却似晴天打了个霹雳,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绞痛。“人常说椎心泣血,肝肠寸断,我以前还不屑,觉得那是文人们故意在悲春伤秋,却不知那真是前人字字咬金断玉,句句决绝灭裂。柴珺平呀,柴珺平,你真傻,以前天下的英雄都不入你得眼,如今却被人如弃敝屣。”郡主想着却似心有不甘,停住了脚,猛然回头,只看见六郎正在不远的花园中,细心的帮重阳整理披风,郡主忽然想起那日六郎也曾怕自己着凉,将披风披给自己。一瞬间,多少往事在心里不住翻搅,郡主忽然很想笑,眼泪却滚落了下来。走在前面的皇后发现郡主不在身边,回头看时发现郡主呆在原处,于是返了回来,关切的问:“珺儿,你怎么了?”
“没事儿,”郡主回过神来,笑笑:“娘娘,刚才有个小虫子飞到我的眼睛里了,好生难受,半天才把它弄了出来。”
别了皇后出了宫门,郡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八王府,刚一进自己的院门就看见八王急切的迎了出来,连声问道:“你见到杨六郎了吗?”郡主木然的点了点头,一边朝屋内走,一边刚喃喃的说了个,“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八王见郡主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心中一阵悲酸,忙劝慰说:“珺儿,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想哭就哭出来,这里没有旁人。你若是恨他,就骂他几句,只当我们当初瞎了眼认错了人,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攀龙附凤之辈。”
“我为什么要恨他?他又没有骗我什么,他从来也没有向我许诺过什么,我为什么要恨他,我。。。”郡主空洞的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她已听记不清八王在她耳边安慰了些什么,即便听见,心已经僵了,浑身木得不知疼痒,终于郡主再也支撑不下去,晕了过去。“珺儿。”八王一下子急得脸色煞白,一边高呼传太医,一边轻晃着郡主的双肩。看着太医们开药箱的开药箱,号脉的号脉,八王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心中暗想:“杨延昭呀,杨延昭,你想另攀高枝,借着公主提携?别忘了,此次出征我是监军。”
此刻御花园内,满天的莲花云象一幅彩绘画图,一轮亏蚀了少半的月亮已经隐隐的在云中缓慢穿度,六郎已经陪着重阳在院中转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忽然,走在前面的重阳转过身来,仰着脸说:“六将军,这个金簪真的很漂亮,谢谢你。不过,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喜欢我吗?”
“这。。。”六郎被她问的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重阳仿佛早料到一般,微微一笑,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可以告诉你,当我知道父皇要将我赐婚给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自从你将我从火场救出来后,我就喜欢上了你。。。”重阳越说声音越小,又偷瞟了六郎一眼后,颊上泛起了红晕,头也低了下去。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傻事,错事。我保证,”重阳急急的前走两步,抬起头说:“我再也不会了。”
“你喜欢我?”六郎一下子有些惊呆了。自己从来没有给这个骄傲任性的公主好脸色,她居然说喜欢我?重阳似乎一点也不理会六郎是怎么想的,只是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什么,你放心,姐姐的珍珠衫。我会还给她的。但是现在不行,”重阳偷看了一眼那六郎的脸色,“如果父皇知道是我干的,他会打死我的。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受罚?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针对皇姐,我们几乎同岁,皇姐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受人疼爱,而我连个体面的一点的宫人都不如,所以我妒忌皇姐,妒忌为什么她有的,我没有。但是我现在不会了,因为我有你,不是么?”
呆在原地的六郎让小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从未见过重阳如此低眉敛衽的站在那里,那种娇痴惭悔的神情,六郎也觉有几分可怜可爱,想到自己刚才是在利用重阳,倒象自己作错了什么事似的,于是脸一红,说道:“公主。。。”“喊我重阳,”重阳笑着打断了六郎的话,六郎心中苦笑一声,“重阳公主,我明天就要出征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公主自己保重。我希望公主能记住自己说的话。告辞。”
看着六郎背影消失在花园的拐角,重阳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她一把扯下头上的金簪,攥在手上,目光像似是结了冰一般冷,“杨六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姐昨天去等谁,皇上赐婚,你心中有几分愿意,几分不愿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支金簪只怕也是原先为她做得。”想到这儿,重阳一抬手就想把金簪扔出去,手停在空中又缩了回来。一阵风吹过来,裹着细沙粒钻进了重阳的脖子里,重阳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依然死盯着手上的金簪,喃声说道:“皇姐,其实我觉得你还是远远的离京,我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