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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春秋决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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庠老平时教学的地方,郭解走进去,看见讲舍的最北面设有一个比较高的席榻。

颜异跪坐在席榻上讲学,坐在高处体现了师道尊严。

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竹简《论语》、《孝经》等教材,夯土地面铺设了苇席,学子们席地听讲。

今天不是讲学的日子,颜异坐在了苇席上,郭解、虫皇柔、安国少季几人也是跪坐在苇席上。

两名学子抬过来一桶水,水桶里放着几只木瓢。

“乡序的钱帛没了。”

颜异坦然承认了贫穷:“只能用井水款待郭君了,如果郭君喝不惯,只能派人前往上计吏的便坐,拿来一些酒水。”

瞧他一副占便宜的样子。

哪像颜子的十世孙。

郭解哑然失笑,很快又是一脸的正色,询问了一件事:“听说董仲舒和瑕丘江公的辩论结束了,董仲舒赢得了辩论,这件事将会对朝廷带来很大的变化,往后,董仲舒恐怕会被天下儒生尊称为当代孔子。”

董仲舒即将变成董圣人了。

因为董仲舒和瑕丘江公的辩论,涉及到一件大事。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颜异却是一脸的蔑视:“一群小儒争来争去,不用怕他,虽说豪强子弟有不少人跟着董仲舒求学,却不用在意,谁敢借助董仲舒门生的身份威胁郭君,我敲烂了他的脑袋!”

汉武帝是个目的性很强,又是一个实用主义的皇帝。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真正目的。

舆论一统。

为进攻匈奴做舆论准备。

自从汉高祖刘邦的白登之围以来,历经数位天子,一直是对内轻徭薄赋谋求发展,对外面对匈奴是和亲。

不是所有人都想打仗,尤其还是与匈奴人打仗。

朝堂和民间不缺少投降派。

博士狄山就是典型的投降派。

狄山支持与匈奴和亲,汉武帝大怒,直接派他到边塞守鄣,最后被匈奴斩头。

儒学不是只有一个学派,《春秋》就有五个学派,公羊学、谷梁学、左氏学、邹氏学、夹氏学。

当前的显学是公羊学和谷梁学。

董仲舒是公羊学的大儒,瑕丘江公是谷梁学的大儒。

两人的辩论,其实是公羊学和谷梁学的道统之争。

谁赢了。

独尊儒术就尊哪个学派。

那家学派就成为了大汉的官学。

董仲舒赢得了辩论,独尊儒术就独尊了公羊学。

公羊学的核心思想,也正好满足了汉武帝一统朝堂和民间舆论的需求。

公羊儒和后世的宋儒完全是两回事。

比起宋儒的软弱。

公羊儒讲究的是‘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意思是:过了九代人还能复仇吗即使历经百代,仍然可以!

汉武帝独尊儒术,独尊的是公羊儒,独尊的是只要有仇,过了一百代也要复仇!

独尊儒术的根本目的是为汉匈战争做思想、舆论的一统。

拧合天下臣民的思想,打掉投降派的想法,一起向匈奴人复仇。

郭解前往长安的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驿亭置所都在谈论独尊儒术,谈论董仲舒,谈论公羊儒。

独尊儒术以后。

最让郭解担心的一件事,儒生大批的进入官场,担任中都官和郡县长吏以后。

春秋决狱就要来了。

独尊了儒术,董仲舒开创了春秋决狱,引用《春秋》之义去考察犯罪者的主观动机,再对案件进行裁决。

董仲舒的野心很大。

春秋决狱的目的就是儒学干预司法的审判。

一旦出现了春秋决狱,郭解就不能肆无忌惮的随意族诛了豪强。

只能等到酷吏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儒生登场后,接着是酷吏登场,不过需要等待的时间很久。

谁也不知道卫广什么时候调离茂陵邑。

郭解的时间不多了。

等不起。

司法判决有了儒生的干预,就怕赵禹、张汤认为杀了几十名豪强族人,属于合理的执法范围。

不违法。

地位大增的儒生却认为杀戮过重。

违法。

这也是郭解看重颜异的原因。

董仲舒和瑕丘江公争夺的是《春秋》解释权。

颜异可是颜回的十世孙!

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门生之一,被尊称为颜子。

姓氏后面与孔子一样,带了一个子。

《春秋》只是儒家经典之一。

颜异却有《论语》的最终解释权!

记录孔子言行的《论语》中,甚至有着关于颜回二十多条的记载。

哪个儒生敢反驳颜子的十世孙颜异!

质疑颜异。

就是在质疑儒学的正统性!

所以,颜异在听到董仲舒和瑕丘江公的辩论,露出了一脸的蔑视。

董仲舒等公羊儒争夺一辈子的儒学解释权。

颜异出生就有。

还是《论语》的解释权。

郭解长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忍不住笑了。

有了颜异在身边,不再担心春秋决狱。

反而可以利用儒生艰难争取来的春秋决狱,质疑儒生。

郭解很期待看到儒生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郭君。”

颜异没把董仲舒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扑在豪强身上,迫不及待的问道:“距离上一次的巡计,已经过去两旬的时间,何时再去长安一带的乡里巡计”

他不是想去巡计,是想念豪强仓房内的钱粮了。

颜异提到豪强的时候,眼睛明亮了几分,手掌不停的摩挲着二尺剑剑鞘。

他的二尺剑早就饥渴难耐了。

“这事急不来。”

郭解也想罚没豪强的家产,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巡计很简单,随时都能在右内史的二十七县巡计,只是找不到豪强触犯汉律的证据,过去只会白跑一趟,无法罚没豪强的家产。”

汉代的豪强为了兼并土地,往往使用各种手段压榨平帻庶民。

十个豪强有九个半做着字贷买卖。

字贷就是高利贷。

平帻庶民借一斤粮食,各种利滚利的手段,最后逼的平帻庶民卖田、卖儿卖女。

家破人亡。

这些为富不仁的豪强,只能由酷吏来收拾。

“隐户、隐田、逃税”

颜异说了一大堆汉律不允许的行为:“这些触犯汉律的罪行,总有一条适合豪强,这样吧,我这几天跟着你一起去上计吏的便坐,啥事也不干,全力查清楚豪强违法汉律的地方。”

他心中暗暗后悔。

当初,他担任上计吏没有查清楚豪强的隐田逃税。

如果查清了,颜异可以直接叫上郭解一起巡计,罚没了豪强的家产。

正好用豪强压榨平帻庶民得来的钱粮。

教化平帻庶民。

“豪强哪里得罪你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身穿绛缘黑色深衣,一种衣服边缘是红色,主体是黑色的汉服。

他的脑袋上戴着一个貂尾冠。

不是别人。

正是侍中桑弘羊。

讲舍内的郭解、颜异几人,立即从苇席站了起来,起身迎接。

郭解诧异道:“桑侍中不在南山修筑林苑,怎么会有闲工夫来到一个乡野的乡序。”

“呵呵。”

桑弘羊笑道:“颜子的十世孙建立了乡序,对于官寺来说宣扬了教化,本官怎能不来,只是本官缺钱,也没钱当做贽礼,索性找到长安令要了一张地契券书,用来扩建乡序。”

颜异急忙上前几步,接过来桑弘羊手中的地契券书。

他摊开尺牍看了一眼,神色大喜,乡序周围数百亩的田地都是属于乡序了。

解决了颜异最头疼的吃饭问题。

往后,颜异可以带着学子们耕读,一边开辟田亩、菜畦,一边在乡序读书。

颜异郑重作揖:“多谢桑侍中了。”

桑弘羊苦笑一声说道:“你要是有办法让吾丘寿王半个月内不出门,才是真正的感谢。”

吾丘寿王是董仲舒众多门生弟子中,最为得意的门生之一。

郭解困惑道:“桑侍中和吾丘寿王产生了嫌隙不应该,董仲舒和门生弟子一门心思都在公羊学和谷梁学的辩论,怎会招惹了桑侍中。”

桑弘羊苦笑一声说道:“不是招惹,是治礼,你刚刚回来,还不知道治礼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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