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中朝(2/2)
“啪!”
籍孟卿拿着荆条,又是狠狠的抽了一下蒲,愠怒道:“还在胡说!亭卒哪个没在边郡戍守过怎会听错匈奴人的口音,在边郡戍守的汉人,哪个与匈奴人没有血债!你这个庸狗,竟敢勾结匈奴人!”
外郭亭有亭犴,用来关押刑徒。
籍孟卿没有把蒲关押在亭犴,绑在了非常屋门口的旗杆上,想法很简单,尝试诱骗匈奴人过来救人。
外郭亭大多设立在交通要道的旁边。
乡序附近的外郭亭正是设立在前往长安的驰道道路旁,来来往往的行人,可以看见蒲被绑了。
蒲和匈奴人如果有不可告人的密谋,就会想办法救走蒲,或是杀了他。
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
匈奴人只要暴露了踪迹,就会遭到籍孟卿的追捕。
只可惜,蒲已经在非常屋门口的旗杆上,捆绑晾晒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人出来救人或者杀人。
郭解是上计吏,倘若匈奴人在右内史闹出骚乱,作为巡视组组长的他,少不了要被官寺问责。
问罪倒不至于。
赵禹、张汤两人多半是问罪。
上计吏郭解也会被训斥,也就是全系统公开批评。
或是降谪,把郭解从上计吏的重要位子,调到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清水衙门。
“从实招来。”
郭解盯着蒲,冷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说出你和匈奴人的密谋,还能考虑从轻发落,判处一个司寇,刑期两年。”
“如果硬撑着不说,判处你一个宫隶臣!”
宫隶臣就是宫刑。
直接阉了这名叫做蒲的亭卒。
蒲听到宫隶臣三个字,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情,却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冤枉啊。”
蒲还在喊冤:“小吏真的不知道匈奴人,更是不敢与匈奴人有密谋,再说了,小吏一个小小的亭卒,哪里能被匈奴人看上,找到一名亭卒进行密谋。”
“这可不好说。”
郭解否决道:“你是亭卒没错,大汉的武备充沛,外郭亭的五兵库存放着不少甲胄官弩,匈奴人可以利用你抢走五兵库的军械。”
“罢了。”
郭解一脸的不耐烦:“懒得与你废话,安国少季去一趟内史府的便坐,去把门下主记义纵叫来,让他带着秦代的刑具,审讯这名亭卒。”
蒲听到义纵的名字,满脸惊恐,终于知道怕了:“不要啊”
义纵很久没有使用秦代刑具了,满脸亢奋,带着刑具急匆匆赶来了外郭亭。
蒲早就被关押在亭犴,方便义纵在他身上使用酷刑。
郭解走进了非常屋,等待着义纵的审讯结果,再是嘴硬的人,也扛不住义纵的手段。
义纵精通暴秦的各种酷刑,把刑徒折磨的生不如死。
外郭亭的亭犴很快传出来一声声惨叫。
郭解坐在非常屋内,隐隐约约听到了蒲的凄惨叫声,满意的坐在非常屋内,等着享用籍孟卿亲自炙烤的鹿肉。
天气逐渐炎热,籍孟卿担心马蹄灶的火堆,热的郭解冒汗,就把剥好的鹿肉搬到了外面。
籍孟卿在非常屋的门口,堆了一个简陋的马蹄灶,临时用来炙烤鹿肉。
郭解坐在非常屋内的镶边芦席上,瞬间感觉温度降低了很多,面前的案几摆放着一锺黍酒,打开了窗牗,时不时吹进来五月的微风。
不冷不热,还夹杂着柿树和附近粟米田的青草香。
非常屋的木门打开,透过木门,可以看到门口道路上的一切。
一辆辆牛车拉着货物,扛着耒耜的平帻庶民,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几名骑吏,纵马狂奔,朝着乡里奔驰而去。
“去把日作簿拿来。”
郭解叫来了亭父:“本吏回到了长安,就要开始巡计,今天来到了外郭亭,就从这里开始巡计,去把这几个月的日作簿拿来。”
外郭亭位于驰道的道路旁,乡序在外郭亭的后面。
外郭亭对于乡序来说很重要。
籍孟卿又是最近任命了外郭亭的亭长。
也是郭解渗透基层的计划以来,官职最高的自己人,索性就帮他离职审计。
审计上一任亭长留下的账目。
免得留下了一堆坑。
籍孟卿这个新亭长,给上一任亭长背了黑锅。
外郭亭的几名上吏,亭长、亭父、求盗全是自己人,亭父和求盗都是来自轵县的游侠儿,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拿来了一大堆简牍。
郭解不会自己一个人巡计外郭亭的日作簿,旁边有几个免费的苦力。
颜异、虫皇柔、安国少季等人的案几上,全都摆放了一小堆简牍,开始了巡计,查看日作簿内的户口、钱谷、狱讼、兵戎、工商贸易等内容。
“郭君这是把我当成了属吏。”
颜异苦笑一声,拿起尺牍查看了起来:“好在只是一个亭的日作簿,换成一个乡的日作簿,没有大半个月根本看不完。”
日作簿记录着每天的工作内容。
比较繁琐。
正常来说,巡计的钩校制度,只会查看月言簿,或者四时簿。
日作簿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看完。
郭解坚持拿来日作簿,只有一个原因。
细节就藏在日作簿。
豪强很难掩盖日作簿出现的破绽。
“看了又不吃亏。”
郭解笑道:“你自己说的想要继续巡计豪强,罚没了豪强的家产,只要能从日作簿找到一些错漏的地方,不用再去别的地方,直接罚没了外郭亭附近的豪强家产。”
颜异满脸笑容,查看日作簿的速度快了很多。
他是最想找到豪强犯罪证据的人了。
“姊婿。”
铁冠黑衣的义纵走进了非常屋,双手沾满了血迹,已经在外郭亭的井水边清洗过了,还是没有洗干净。
义纵身上的黑衣,也是沾染了不少血迹,变成了黑红色。
“鞫狱清楚了。”
义纵带着一身的血腥味走进来,拿起郭解案几上的陶锺,‘咕咚’灌了一大口黍酒。
“这名叫做蒲的亭卒,就像籍孟卿所说的一样,伐茭的那天,与一名匈奴人有过接触,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卖了五束茭草。”
一百钱能够买一百二十斤粮食。
任何一名亭卒都会动心。
不过,这不是郭解想要的结果。
郭解不关心亭卒卖了茭草,换来多少钱,只关心一件事。
匈奴人到底在密谋什么。
“只有这些”
郭解皱眉道:“蒲没有说些别的卖了茭草不是什么大罪,就算是卖给了匈奴人,蒲也不至于咬紧牙关,绑在旗杆上晾晒了很长时间,始终不肯说实话。”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颜异等人的想法,与郭解一样,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简牍。
怀疑蒲和匈奴人另有交易,不仅仅是卖了五束茭草那么简单。
“然。”
义纵从黑红色的黑衣怀中,拿出来一封信牍,递了过去:“这是一封用绢帛书写的信牍,蒲承受不住凿颠的酷刑,把信牍交了出来,匈奴人和蒲不认识,却用一百钱的高价买走茭草。”
“其实,买走茭草只是顺便,匈奴人找到蒲是为了送信。”
送信
肯定没有好事。
郭解一脸凝重的接过来信牍。
颜异等人的注意力,也是被信牍吸引了,伸长脖子看了过去,想要看到信牍的内容。
还是一封绢帛信牍,可见信牍内容的重要。
“火漆拆开了”
郭解拿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奇怪道:“蒲看过这封信牍”
义纵也很困惑:“审讯蒲的时候,问了他这个问题,信牍还没送出去,怎么就拆开了,是不是蒲偷看了信牍的内容,蒲说没有偷看,一直藏在他居住的屋子内。”
“搜寻信牍的时候,见到了藏着信牍的陶瓵,摆放的位置比较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
又出现一个疑点。
谁偷看了信牍。
郭解暂时不去想,看过信牍的内容再说。
他仔细看了几眼,神色一喜:“好事啊,这封信牍的内容涉及到了治礼,与某人约定了铁器换白马的交易,换走一百匹白马,谋取治礼员的位子。”
郭解看完信牍,递给了距离他最近的安国少季。
治礼
安国少季大喜:“大汉缺马,汉高祖出行都凑不齐几匹白马,只能用杂色马拉车,一百匹白马足够换来治礼员的位子!与匈奴人交易的人难道是吾丘寿王”
“额不可能,吾丘寿王背后有公羊儒的支持,几乎已经确定担任治礼员,不用冒着杀头的风险,与匈奴人交易一百匹白马。”
安国少季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漆,准备重新封上了信牍。
“无论是谁,重新把信牍封上火漆,再让蒲送出去,就能抓到那人,找到一百匹白马。”
郭解、颜异看见安国少季,竟然把已经拆开的信牍,重新封上火漆,脸色大变。
两人急忙去拉安国少季的手臂。
“信牍已经拆了!不能擅自封上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