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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与他这一卷该停笔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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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餐上齐,姜栀看着店内红火的生意,对面安静喝茶的周京霓,恍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说又过去一年,又老一岁,而后得来一句“是吗”的回应,她实在忍不住了,“怎么不过完新年再走?”

“年底的工作拖不了。”

“回悉尼?”

“之后,先去香港。”

“这样。”姜栀点点头,夹了个排骨给她,说它家特色,掩饰性地目光乱飘,语气故作平常,“什么时候的机票?”

周京霓拨动了筷子,抬头看见面前的人躲避自己的眼神,她松散地笑了笑,像看穿一切却不再在乎一样,咬了口鲜嫩多汁的肉,在那道悄悄注视的视线下,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块,才开口,“不确定,也许明天,也可能过完这周末。”

“反正就这两天吧。”她笑着说:“早走没心事。”

姜栀举汤勺的手顿了下,“这么急?”

“嗯,还有年会什么的,反正乱七八糟一堆事。”周京霓慢慢地搅动汤勺,声音缥缥缈缈,“而且我妈已经到香港了。”

姜栀自然地问:“阿姨找你一块过年?”

“对。”

姜栀下意识想说那挺好的,有阿姨陪着在哪都是家,况且南方还暖和。可是周京霓转头看向窗外那一刻,眼里并没有半分期待的喜悦,相反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她忽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一样,即便再熟悉,人生经历注定让她们坐上不同方向的航班。

“行李多吗,我到时去送你。”她不再说挽留的话。

周京霓说没东西。

不知为何,这句话明明那么平常,说完心却被狠狠揪了一下。

回来这么久,那天一收拾发现,行李基本还是来时那些,一个箱子就可以塞下。她悲哀地想,或许她来时就意识到早晚会离开吧。

少点东西也少点回忆。

以前倪安老用“除了亲人离世,其它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劝她看开放下。可在外婆离世那段日子,她意外发现人对亲情与爱情的难舍难分更多的是因为失去精神支柱,总想着无论漂泊在哪都有家可归,有人记得自己,如果孤独了,一个电话就可以收到提神醒脑的唠叨,可如果只靠回忆度日,再靠南的地方也会飘雪。

摆脱情感寄托大概是她这辈子上过最多的一门课。

这顿饭吃得很慢,倒没怎么伤感,气氛还挺欢快,一半原因是隔壁桌的小孩总探头探脑地跟她玩躲猫猫,结果被父母拎着后衣领转回头,没一会又不老实地看向她,几次下来屁股终于挨了一巴掌。

姜栀调侃这么小就知道看美女,逗得她好笑。

也正因两人的磨磨蹭蹭,造就了她碰见沈逸。

起初她只迎面撞见他朋友,没见他的身影,便并没有躲开,还迎面走上去了。心里觉得就算和他没关系了,总不至于像以前那么幼稚地远离他身边所有人。

她的坦然显得他们有些尴尬。

这一行五个人,她都见过,但此刻那些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他们知道了什么,连最相熟的祁世霖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后冲她笑了笑,倒是一面之缘的谭宗明率先打破僵局。

“小周妹妹也来这儿附近吃饭?”他笑着问。还客气地和姜栀说了个你好。

周京霓拢着围巾挡风,“嗯,你们也是?”

谭宗明闻言点头,见她穿得挺少,下意识想提醒一句最近降温的厉害,转而想起沈逸的话,心想唯一让他们有交集的原因没了,那以后多半不会再见,便觉得这种朋友间的关心略显多余。

“快回去吧,天儿怪冷的。”他依旧笑着,只是疏离了许多。

周京霓明白他们这是在刻意疏远自己,不再多停留,说了声拜拜就擦肩而过。

没想到的是,沈逸其实也在,只是出来晚了点,她还没迈出去第二步,他就披着大衣从店里走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笑声爽朗的短发女孩,没记错的话叫孟筠。

她就是听见这个笑声才侧头停下来的。

才短短几日啊,他身边就出现了其他人。沈逸从来不当交友中间人,看样子孟筠和这些人也认识,周京霓比自己想象中镇静,掐了把手心,没盯着女孩多看。

但正面撞见那一刹那,两人都怔在原地好一会儿。

就在前些天她还暗暗感叹北京真大,只要不相见,偶遇是电视剧才有的桥段。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脸有些红,站在原地,身子随着一阵风晃了晃。

那么多人就这么看着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和猜测下一步是什么,一个纠缠不清的拥抱或者一声深情的挽留?还是她会如他们所闻一般绝情,头也不回地再一次甩离他。

都没有。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上前一步,周京霓与他不远不近地相望着了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刺痛鼻腔的寒冷空气,从包里翻出一把门禁钥匙走过去递给他。

她近乎执拗的平静,“那天忘记给你了。”

沈逸没接,让孟筠先走,而后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她就要直接把钥匙塞进他口袋,他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动作轻而慢,好像怕刺激到她。

“周杳杳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难受吗……”

她转头避开,掠过那双苍凉的眼睛的瞬间,还是看到了难过,小心翼翼,还有晦涩难言于口的话。这个动作僵持了近一分钟,她终究一句话都没说。

他笑了笑,松开手,“对不起,我喝多了。”

这个笑容比起他的眼神,多了东西,好像未尽的话都藏在其中,周京霓心尖儿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手上的钥匙被他拿走随手丢进兜里。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咬着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抬头,“没事。”

更让她心口胀痛还是他接下来那些话。

酒后身体对温度的感知格外敏感,沈逸也清醒了点,把肩上衣服穿好,从兜里摸出烟盒倒磕出一根,拢着手心点燃,侧头吐了口烟雾,不知看着哪处,“是不是要回悉尼了?”

她嗯了一声。

“年前还是年后。”

她明白他在问离开的时间,“这几天。”

沈逸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伸手替她按住乱飞舞的围巾,咬着烟在嘴角,腾出双手系好,轻声说:“别再感冒了。”

这次周京霓没从他眼睛里看到任何变化,终于明白真正的分开都是平静的,牵绊一生的爱情到底尔尔,往后她大概都不会再偏执地追究枕边人真爱与否。

回想每次离开的人都是她,他对她还是如此温柔有耐心,已经足够。

周京霓被风吹迷了眼睛。怀感离别的这一刻,回忆零帧浮现眼前,仿佛他还是过去那个唠叨却没耐心的少年。

这枝了望塔外荒芜平原上的玫瑰,静静屹立,悄悄衰败。

半根烟的时间都没结束,他嗓音哑了许多,“以后照顾好自己。”

他没再说什么令人不舍的挽留之词,只是一句平常无比的叮嘱,却比任何话都悲怆。周京霓明白这次他们都不打算给对方留回头路了。

“你也是。”

“小姜开车来的?”他不想继续沉闷的话题。

“对。”

“喝酒了吗?”

周京霓点了点头,“一点红的。”

沈逸闻言轻轻笑了,语气轻松平常,“一点也不能开车,俞白来接还是找代驾?不行我送你们。”

周京霓摇头,“不麻烦了。”

“行......那提前祝你起落平安,这次就送到这了,杳杳。”沈逸醉意消散,笑意缱绻,比她早一步说了再见,“小姜在等你呢,去吧。”

他微微抬手,想最后伸手摸一下那张脸,深深望着她每一眼都在作一遍又一遍不舍告别,最终手只是落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沈逸,一切顺利。

愿你实现心中所想,有朝一日居于高台之上,触手青云,不沾风雪前行。施展抱负,仍不忘入仕初心,问心无愧。

周京霓将话留在了心中。

沈逸收了视线。他们背对彼此走往了不同方向,往后天南海北,再见凭缘。

-

离开北京前一日,周京霓独自去了个地方。

到了之后门却敲不开,她以为记错地址了,正打算找叶西禹确认一下,面前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只见一个中年男士站在门内问她找谁。

她不知那位老人姓名,一时回答不上来,有些彷徨。

男人试着帮她回想,“你是找我父亲吗?”

如果看外形,周京霓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之前老先生口中那个在外国生活的儿子,她不确定地点点头。

于是男人请她进来。

看着院内那盆枯败已久的兰花,她知道没找错,加快了脚步跟进屋,却在踏入客厅那一秒听见他说自己父亲已经去世了,抬头便看见老先生面容慈祥的黑白遗像。

她愣在原地。

“小姑娘你来晚了一步,我父亲于上个月病逝了。”他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卷边泛黄的本子放在桌上,“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来寻找答案的吧?”

周京霓礼貌地说节哀顺变,才回答:“对的。”

男人笑了笑,请她坐下,一边将本子推给她,“只要你来过,答案就在这里面,你按照时间找找吧。”

“好。”

男人示意接下来请便,就出了这道门。

不知抱着什么心情寻求答案的,周京霓没有期许,没有忐忑,唯独怕那卦算尽自己未见过的人生,因此只觉得心很沉重。拿起厚重的本子,小心掀开一角,苍劲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一张一张纸满满记录着不同的人生,随着翻到一半,她的名字终于出现在顶端。

不知为何,给她的答案只有半页纸。

周京霓的手轻轻触摸上去,逐字逐句往下看。

“......你二十八岁这年四月初十,凶星下界,要躲开,不见光,不见犯忌的生肖或动物,避免被其干扰自己一年的运势......”

末尾之词:“小姑娘,困住你的不是任何人,也莫怪带给你苦难的人,冥冥之中要遇见的人,遭遇的困难,终躲不过。若这些年你没有把握住机会,没有能力冲破世俗之见,七年之内不要再触碰这事和这个人,否则毁你未来大运势,尤其财运。卦象中,你四十岁前有两段正缘可以试着把握,终成之人事业有成,不在北京。姑娘,无缘不成恨,有缘自当圆,爷爷祝你幸福,早日放下执念,顺遇良缘。”

看完她的心逐渐平静,倚着窗台侧头望窗外,原本生机盎然的小花园,枯败萧条。

林花凋谢,零落南山。

红尘万千过客,缘浅各悄然,情深婆娑一生。

她信缘,信我佛慈悲,罗彻斯特的大雪苍茫中,仰天祈祷佛祖开恩。寺庙名堂之上,长明灯摇曳她虔诚叩首于蒲团的身影,她问这是孽缘吗?

后来有本书中说,这世间何来孽缘,缘就是缘,情海中若不经历痛苦,如何降伏七情六欲。

周京霓合上本子,什么也没有说,为老先生上了一炷香,道谢后离去。

她想,和他这卷的书该停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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