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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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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似有不甘,还有再说几句,却见大郎瞪了他一眼,一伸舌头将话咽了下去。大郎早就知道了六郎和郡主往事,但是一时也弄不清楚六郎怎么又会和重阳有什么纠缠,但是此刻又不是细想和盘问的时候,于是看了六郎一眼,说:“六弟说的对,这样供无聊的人酒足饭饱后说话解闷的事儿本就不能相信。更何况六郎早己定亲了,就算是这事是真的,也要和皇上讲明,做人要知礼,既然许婚于前,就不能退婚于后,出尔又反尔,怎能叫圣人说过的‘循礼不悖’么?”

六郎听着大郎的这番话明里是在说公主,暗里却在提醒自己对郡主的感情不能越陷越深,顿时觉得更加头痛欲裂。恰好这个时候小二捧了酒坛子来,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略带歉意的说:“真是对不住各位军爷了,黄姑娘说她今天身上不舒服,不能来也各位爷助兴,您看这几位姑娘如何?”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珠晃翠摇叮哩叮啷响着,几个穿着单薄的妖艳女子风摆杨柳般的走了进来,各道福后,也不听吩咐,大大方方的分别坐在了一脸诧异的杨家兄弟身旁,莺声燕语的争着介绍着自己。有个叫惜惜的挨六郎身边坐了,斟起酒,手帕子托杯自饮半盅,娇滴滴的说道:“那个假正经的黄姑娘有什么好的?爷想听曲,我们也会唱的。看军爷这般清秀,不像个习武的人,倒像是个黉门秀才……今天军爷来这儿,也是我们有缘,这杯酒您一定要喝了。”说完,绞股糖般扭在六郎身上,就唇儿便灌。

想那杨家兄弟原是北汉的贵胄出身,加上家教甚严,从未身受过这般风情,都觉得痒刺刺的肉麻难受。六郎好容易挣脱了,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揩口角脖子上的酒水汁子,见那惜惜还要来缠,退着步儿道:“你们走罢,你们走罢……我们没叫你们!”大郎等也推开了缠在身边的女子,看着身边这些搔姿弄首的歌妓,大郎只觉得一阵恶心,于是厉声说道:“小二,我们不是说了不要姑娘的,给她们几百钱,让她们走!”

几个女子一见大郎这么说,都纷纷站了起来,一个叫湘彩的歌妓,一边朝外走。一边不满的说道:“来绛霓堂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装什么正经?”那个惜惜鼻子哼了一声,回道:“人家是想见黄姑娘!哼,什么卖艺不卖身,只能哄哄这些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傻男人!”

“怕是这些个土佬儿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被吓着了也不一定。”一个头上带着一朵芍药绢花的歌妓扫了席间一眼,一脸不屑的神气。

“她们说什么?爷们来这儿是受她们的鸟气的?”听到这儿,五郎已经黑沉了脸,盯着紫衣伙计,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着一旁的伙计在他冷电似的目光逼视下,似乎不安地缩了一下身子,接着便变得嬉皮笑脸,拍拍脑门子说道:“军爷和她们生什么气,值当的么?好饭好菜马上就给您几位上来,您稍后。”伙计一边说,一边向外退,刚退到门口却又停住了,略带惊讶的说:“黄姑娘,您身上好了?怎么出来了。”

只听到一个女子细声细气说道:“刚才这几位军爷是点我的场吗?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就下楼来了。”说话间,一个蓝衣女子怀抱琵琶,淡施粉黛轻步而入,相貌端丽举止娴雅,迥异寻常歌妓那般艳俗。蓝衣女子到了兄弟六人跟前,环视了一眼,稳稳重重蹲下身去,说道:“给几位军爷道福。小女子名叫黄琼,奴家在这儿低唱浅歌几首新曲子,军爷们只管吃酒行令猜谜儿,您几位看如何?”

杨家兄弟本对对什么黄姑娘白姑娘的不敢兴趣,原想打发她走,但是细看时,却发现她和其他的歌妓确有不同。只见她乌云鸦堆,青丝袅袅,弯弯两道柳烟眉,在宇间微微蹙起,若愁若喜,似嗅似笑,流眄四顾,真似一朵人面桃花,又象一支水中芙蓉。黄琼见众人默许了,于是嫣然一笑,略一调弦,清冷之声顿起,宛转随音而唱:“相逢处,记得虎山前。珠泪儿点滴落窗台。柳腰儿斜倚栏杆外。振精神、步香阶,即时不见那秀才。已还书斋。许订佳期,毁前言,又把相思害。朱帘半卷莫卿奈,金钗懒向头上戴。。。”

六郎听着黄琼女那寒泉滴水般的歌声,不觉得勾起他对前几月往事的回忆,从跟郡主在北汉的偶然相见,想到崛围山那宛如世外桃园的日子,又想起前几日郡主亲耳听说皇上还要赐自己一宝时那怅怅地,带着迷惘和有些失望的眼神,一时血脉奔涌,一时又满心凄楚,真是百感交集万绪纷来。不知不觉中桌上的一坛子三河老醪竟被他自己喝掉了大半。有的时候,人的脸就是一部书,一台戏,千言万语无限心思情愫都一目了然。四郎从外更衣回来,见六郎只是左一杯右一杯灌酒,于是轻拍了拍六郎的肩,小声问道:“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六郎不愿扫大家的兴,强笑道:“我不大喜欢这曲子,没头没尾的,哥哥,你们只管乐,不用管我。”四郎还想再问,却看到大郎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生生的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此刻黄琼却丢了琵琶,筝琴笙萧一概不用,换了另一个曲子,轻声唱到:“

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

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

黄琼依着词儿随节就拍,或颦眉含嗔,或娇羞支颐,一曲唱罢后,杨家兄弟们都不禁鼓掌笑道:“好!好一支曲子,真是声情并茂啊!”就连大郎也连连击节赞叹。“九转回肠哀婉凄情,真叫入魂销魄醉。”黄琼大概是奉迎的话听多了,听了这些称赞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躬身退出。别人尚好,只是六郎听着这哀怨悠长,幽绪莫遣的歌声,不知怎的心里一阵刺疼,连眼眶都有些红了。因怕自己失态,六郎忙借着更衣的理由,匆匆离席。

出了房门后,六郎漫无目的信步朝南走去,越走越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头晕、恶心,却又吐不出一点东西。趔趄着步儿沿房角走了几步后,凉风扑怀,越发头眩难当,俯在一块大石头上呕吐了一阵,才觉得胸隔间烦闷消尽,却仍头晕腿软。

“这不是刚才在二楼的军爷么,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气,六郎回过头来,昏昏中看那女子,只见她一袭月白长裙,妙目俏腮,频眉云鬟,俨然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郡主。六郎急切的快走几步,不由分说的上前拉住了那个女子的手,说道:“珺儿,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吗,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军爷,您认错人了。我是黄琼,不是您说什么珺儿姑娘。”黄琼见自己的双手被六郎攥得紧紧的,又是着急又是害羞,又见六郎一身的酒气,双目通红,生怕六郎会借着酒劲对自己不轨,同时又怕被人瞧见,顿时羞涩得无以自适,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你不是珺儿?”六郎怔怔的低头看了看早羞得脸红到耳根上的黄琼,努力睁大了眼睛,果然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郡主,而且大概是流落风尘,多了一些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所以看去比郡主年长一点。

“实在是对不住,我把姑娘错当成一个故人了。”六郎一见自己认错人了,腾地涨红了脸,似乎酒也醒了,连声道歉,蹒跚着步子准备离去。无奈他刚刚转身,就觉得眼冒金花,连日的感冒高烧加上焦劳积郁和半坛子的三河老醪的酒劲,使六郎连踉跄都没有踉跄一步,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六郎发觉自己半躺在一间粉红的厢房内床上,身下是一副簇新的红纱幕榻,烛台上血红的烛泪堆得老高,西墙卷案上放着各色水果点心一应俱全。六郎使劲晃了晃头,揣猜着自己在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到了这里?想得头生疼也没想出个头绪,便索性不想。见碗里有剩茶,六郎便支着一只胳膊起身端茶喝了一口,觉得麻凉麻凉的,原来是薄荷水,又觉得一阵头晕,又躺了回去。这时,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掀起帘子看了看,在外头喊道:“黄姐姐,那个公子醒了!”

“哎,就来!——小莲,你到后院去叫厨子煮一碗面条儿,切得细些!不要一点油腥。”说着便见黄琼穿着昨天那件月白长裙走了进来,面带倦意,却依然笑着说:“这位军爷,昨天您就那么晕过去了,急得我赶去找来了和你同来了几位爷。他们一看也都愣住了,说您家的家规甚严,就这样醉醺醺的一身酒气回去,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又见您实在是不省人事,就商量着索性让您在我们这里歇息一晚。至于是如何替您圆的谎,我就不知道了。您现在觉得怎样了?”

六郎挣扎着坐起来,努力的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昨天自己认错了人,死死的拉着眼前的这位黄姑娘,又想起自己昨天脱口而出的话,不禁腾地红了脸,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黄琼见六郎那本清秀得令人一见忘俗的脸此刻红的象个大柿子,六郎自己更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手脚无措,忽然想起昨天六郎醉酒时,并不像有的文官武将一样胡天胡地的丑态百出,依然是知体循礼,又猛然想起了那双温暖的大手,不禁心头突突乱跳,也低下了头。正当二人尴尬万分时,那个叫小莲丫头捧着一大碗面条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黄琼忙起身过来,接过花瓷碗,轻轻的放在六郎身边的矮桌上,道:“昨天我发现公子的手心发热,就觉得公子不仅仅是酒的喝多,更是染了风寒,高热不退。记得我小的时候,身子弱,总是发热。我娘一试我的手心,就知道我又病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娘都会给我作一碗热热的姜汤面,我一吃就觉得好了大半。公子也试试?”

六郎看了看碗中绛红色的姜汤面,兀自冒着热气,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却觉得不好悖了黄琼的好意,于是谢了又谢,用羹匙舀一勺儿汤咕地一口喝了,却没有想到这碗汤烫得很,顿时攒眉摇头,惹得黄琼握着手帕捂着嘴偷笑不止,道:“公子慢些,谁和你抢呢?”屋里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六郎不好意思的笑笑,慢慢尝了一小口面,立时热香酸鲜齿颊生津,满腰暖烘烘拱上来。他大病未愈胃口不好,勉强吃完了那碗热腾腾的汤面,已是通身大汗。黄琼忙替他拧一把毛巾递上,六郎双手接过,擦了一把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簇新的内衣,不好意思地说:“黄姑娘,昨天我把您这儿弄脏了吧!”黄琼不自然的捋了捋头发,声音轻柔得像一泓寒溪流水:“昨天半夜上,公子又吐了一次,我怕公子回去不好交代,于是擅自做主给您换了一身。。。”眼见着气氛又变得有些沉闷尴尬,黄琼忙换了话头,试探着问到:“我看公子双眉紧锁,是个有心事的人。您一定是为了一个姑娘吧?只有□□就是那个珺儿,对不?”

六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黄琼,黄琼笑笑,继续说道:“人所悲者不在乎高堂染恙,或者官场失意。我看您年纪轻轻的就已是身着六品官服,一定是前程似锦;又见您和自家兄弟一起高高兴兴来喝酒,想必父母安康。那您这儿一肚子的心意不是为了姑娘,还能是为了什么?”说到这儿黄琼顿了顿,看到六郎略带惊讶看着自己,心想自己必定所料不错,于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照我的浅薄见识,恩爱绸缪本来就是杀人的毒药,您如果抱定了今生非她不娶,她也非您不嫁,您何不去找她,亲口对她说明,表了心意;倘如不能,又何必绵延纠缠,让二人都痛苦呢?公子,您的衣服已经浆洗好了,我马上就让人给您送进来。“说完,黄琼回退了几步,深深的一躬,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公子,您也不必谢我,是您的兄长托我照顾您一晚,赏钱已经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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